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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味|错过的“礼物”

儿时的年味|错过的“礼物”

作者: 等待弗兰克 | 来源:发表于2019-01-05 10:50 被阅读12次
    外婆包的汤圆

    刚过完元旦新年,儿子已经开始惦记春节可以买什么礼物。

    “春节还要有礼物?”我逗他。

    “你小时候没有吗?”他也反问我。

    “妈妈小时候连‘礼物’这个词都不知道。”

    儿子一脸讶然,我却已经跟着回忆跑出老远。是年纪大、离故乡不近的缘故吧,光想一想我们小时候过年的样子,都像又感受了一遍故乡的风和空气,忍不住想闭上眼睛使劲吸一鼻子——故乡似乎变得近在咫尺。

    小时候的年,对我和弟弟来说,是从拿了成绩单、学校正式放寒假那天开始,掰着指头数出来的。

    “还有14天。”“不对,13天,三十儿就是年。”……终于,“还有5天!”“呀,一只手就能数完了呢!”我和弟弟很高兴,像万里长征,胜利在望,却盼得更加紧迫,“年”也要在我们嘴里一天多跑好几趟。

    大人和孩子不一样,他们不是盼“年”,是忙“年”。

    早晨蜷在被窝里,就能把外面一派兵荒马乱的忙全听进耳朵。邻居婶儿来借米筛,“看样子今天是个晴天,得赶紧把糯米淘出来吹一吹,好打粘粉。”院门口有人把自行车铃铛按得叮铃叮铃叫,“有人在家不?榨油坊的让捎口信,你家油榨好啦!”紧接着一溜儿碎步小跑,“谢了谢了,还烦你特地跑一趟。”是外婆。

    不一会儿,后院的奶奶扯着嗓子打招呼,“床上盖的铺的总算全洗出清了。”正在搓衣板上奋力搓衣服的妈回,“我家还没顾上拆被呢。”“你说说这过年有什么意思,把人忙得腰酸背痛。”

    嘴上说没意思,个个陀螺似的。今天外婆穿针引线缝新棉花被子,明天妈扎起头巾拿捆好的竹枝儿扫屋顶、扫平日顾不上的角角落落——俗称掸尘,后天爸拎两片猪肉送去灌香肠,大后天小姨张罗着磨十斤粉换两袋面,洗芝麻泡红豆煮豆沙……大人们忙的便是这些琐碎事了。

    躺在床上,看外面太阳出来了,玻璃窗上的霜花开始慢慢化,外婆套着红花袖套的手臂在窗外上上下下,一串串咸肉咸鱼便排队出操似地挂上了墙。巷子里已经有孩子跑跳笑闹,我和弟弟再赖不住,嚷着要起。外婆进屋歪着头凶我们,“外面天寒地冻。学堂的先生有没有教过三九四九冻死狗?”我和弟弟都笑,“是冰上走!”

    赶上蒸馒头那天,外婆更想我们别起来添乱,她压低声音,宣布神秘事件一样,“听话。今天蒸馒头,都在被窝笼里等着吃。”

    一听,我们更加要起床。蒸馒头多好玩儿啊!

    那天,家里每个大人都得歇下各自手里的事情,像被吸铁石齐齐吸住的小螺丝钉,同心合力奋斗在不大的厨房里。厨房是单独一间带土灶的屋,推开厨房门,屋里雾气氤氲缥缈,神仙洞似的。妈、小姨和姨父在小方桌四周围成一圈,手不停歇地包,桌中间的脸盆儿里装着青菜肉沫儿和萝卜丝虾米包子芯,一旁的搪瓷缸里是红豆沙和黑芝麻。

    爸站在大铁锅前,上面架着借来的四层大笼屉,灶里的火燃得旺旺的,橘色的火光把外婆的脸映得通红。

    “手速都加快点。”爸喊。

    妈睨他,“就两只手。你年年光嘴皮动动指挥人。”

    “那我来包,换你来指挥。”爸脾气顶好。

    “我没你那本事。”

    妈不知为了啥事气不顺,说话戳人。外婆在膝盖上折断一根枯芦苇,扔进灶堂,辟剥两声响后,骂,“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来撕你嘴。”小姨和姨父便吐吐舌头,对眼笑,小姨又用胳膊肘推一推妈。

    是的,做馒头这天谁都要循规蹈矩,不能大声说话,更不能吵嘴。“菩萨一不高兴,这馒头蒸出来可就不好啦。”我不知世上竟还有管蒸馒头的菩萨,外婆说可不么,我这小小灶头间还有灶王爷管呢,说着朝我一招手,“来。”

    我就知道起床起对了。外婆从身后团两把穰草,在她边上铺出一个能落屁股的窝,让我坐,又用火钳从炉膛下面的火灰堆里拨拉出一个红薯,“坐这里吃。”

    左手换右手地剥红薯皮,火光也映红我的脸。

    忽然听见爸说,“上气了。”旁边的外婆猛地站起身,拍拍围裙上沾着的草碎碎,“不好不好,差点忘了,匾还没支起来。”

    匾是夏天乘凉用的凉匾,蒸馒头这天擦净后铺上一层纱布,架在长条凳上,给出笼的馒头“乘凉”用。

    一出笼,外婆必先用碗装上三只,颠着小脚跑到后屋,放在条柜中堂前,说让菩萨先“趁热尝”。然后才去给凉匾里的馒头翻身,喜笑颜开地,“这面多白,发得多好,又宣又软和。”掰开一只圆的,分一半给我,“萝卜丝的,香。”再掰开一只扁长的,“芝麻,加了两袋红糖呢,甜。”

    不知吃了多少半只下去,肚子早已鼓鼓囊囊。等下一笼再起时,失了趣味,不肯在厨房老实坐着,跑了。天黑回到家,白天那只装面的大水缸已经变成馒头缸。大人累得什么似的,却也都大大松口气——一桩最费时费力的事完成了。

    这时,我和弟弟便敢去缠妈了,“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街上?”

    妈说,“都没考到一百分,去街上做什么?”

    “哎,”外婆一个字转了几回音,拖得长长地,“孩子盼年不就是盼身儿新衣。”

    “你当他们图新衣呢,他们是要去街上吃稀罕。”妈说着给了我和弟弟一个白眼,却又白得不那么结实,藏了没奈何的宠溺。

    外婆不作声,开始从棉袄里层的口袋往外掏。外婆的衣服总是穿了一层又一层,半天才挖出一只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剥笋一样剥开来,只见卷成一团的钱用皮筋捆着,都是小角票儿。

    我和弟弟也学外婆,“哎”得曲里拐弯地长,外婆手里捏着那团毛票儿,说,“外婆有大钱,藏着呢!过年保准给你们发大票。”又对妈讲,“我俩孩子都听话,不值得吃稀罕咋地?我给买。”

    妈这回的白眼给得结实了些,“听什么话。一个个全筛子顶上的,不省心。年三十晚上就给他俩好好算账。”

    三十那天,全家人又一次像吸铁石上的螺丝钉,齐了,连我和弟弟也不出去疯跑了。

    小姨负责零碎采买,水果搬几箱,糖果买几包,大头是香烟。得算好买几条,还要分价钱,贵的留着招待上门拜年的客人,中档的给爸和姨父抽。

    爸独占厨房,熬猪油,炸肉圆,煎鱼……不慌不忙地同时顾两只锅,还能一手夹着烟吞云吐雾,我和弟弟手扒灶台边沿,眼巴巴地瞅。猪油熬完后的油渣鲜香酥脆,捞出半碗不等凉透扔进嘴里叽咕吃完,又眼巴巴等下一轮。

    妈在后屋专心做手擀面。大年初一这天有规矩不能动刀,妈得提前把初一晚上要吃的面条擀好切好,再码匀排放在木头喜盘里。外婆随后会把面条儿上放上一张裁好的红纸。也不光面条儿上,爸煮好的鱼盘边上,外婆搓好的汤圆上,馒头缸,米缸,面粉缸……只要放吃食的地方,都有一张红纸覆着。

    晚饭前,姨父开始贴喜旗春联。我和弟弟一人端着糨糊罐子,一人提着对联跟在后面。“站远点,看两边一样不一样齐。”“不一样?哪边高哪边低?”“去,把灯笼提过来。”

    灯笼一挂,年的味道就出来了。一条巷子从南到北,家家户户院门檐上飘着鲜艳的红喜旗,再不见骑着自行车急匆而过的人,也听不见孩子的喧哗,都在家准备吃年夜饭了。

    我家年夜饭的必走程序是要给孩子们“算一算账”的,但这全不像我妈说得那样恶狠狠地吓人。爸只轻描淡写替我们姐弟总结完这一年的不足——还不敢太用力总结,我皮薄,爱哭,而吃年夜饭让孩子哭,外婆第一个不能同意——跟着就发压岁钱,我和弟弟一人十元,多少年没给提过。

    晚上放过炮,上了床后,妈把新衣新鞋放在我和弟弟各自的枕头边,外婆则替我们准备一小纸包零食,里面放两颗芝麻糖、水蜜桃糖,一把红枣、花生、大枣……“明早醒了,打开纸包吃,别张口说呆话。”

    这些,也就算“礼物”了。

    如今孩子们的“礼物”早已升级。对于春节,他们懂年兽的传说,懂拜年的礼仪,能说春联对子,知道“千户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然而,我们小时候的那种年味,他们却是体味不到的。

    我想,这也是他们错过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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