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和时间是一样的,有自己值钱的地段,也有大片的荒芜。泛黄的稻穗,失根的桔梗,枯萎的狗尾巴,无名的野花还有那漫漫的旷野,不禁叫人回忆起这久违的生命一隅——村庄的遥远,遥远的村庄。
农村失修的泥路是黄尘车辙的遗骸,延伸向遥远的尽头,很幽静,一眼望不到未来。偶有一两个农民远远归来,单调的身影透着些悲凉,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辛勤梦。路的两旁有些花草,零星点缀着。只有在那陌上花开的时节,蝴蝶大概才会回来寻梦,因为每一只蝴蝶都是从前一朵花的灵魂。然而随着春光的慢慢逝去,它们也就悄悄地化去了,化在无处可寻得若隐若现中,悄悄消失。接下来的几个季节,它们又该怎么度过呢?
在自我迷惑的试想中,一种诡异之感伴随着我不停的脚步,缓缓踱来。还未找出蝴蝶的答案,便又陷入另一道尘封的往事印辙。记得奶奶说过,每一条路,每一个地方如果发生过什么不幸的事情或者死过人,常会随之而来,有一个与之相关的鬼故事。这些故事十分惊悚,好像以此来显示鬼的威严一样,提醒世人。自然,对于童年的我来说,鬼故事就是心灵的禁地。什么大鬼小鬼的,会把我吓得只想抱住大人们的腿不放,或是快快地躲到被窝里,用被子盖住身体所有部分。自以为是地认为“被子阻隔了肌肤与空气,外界可是与我无关”,于是我便安全了。担惊受怕即便过去了,或者就是在没有鬼故事的影响下,我的内心也依旧还会“心有余悸”,在房间里坐着,疑神疑鬼地看看门口。突然猛一回头,看看门,再看看门,是不是鬼在门口呢?肯定躲在那里!
我想,每一个鬼应该都是死去的人被摄走的灵魂,水鬼是被淹死的人打湿了的灵魂,他们附着在鱼的体上,藏在水藻的根部。虽然我很害怕鬼,但倒也觉得鬼是值得人敬畏的。孔子也曾言:“敬鬼神而远之。”然而对于现代的文化知识人来说,议论鬼神常常是一件无聊的事儿。在科学的面前,那藏了一个童年的鬼魅也该抖下污秽的黑腻,躲进另一只童年的鞋里了。
信科学还是怀疑鬼神,我无法果断定论,只是害怕科学的自信伤了那些无辜善意的灵魂,凡事总想来个“中庸之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直到现在,长辈们讲故事时候的诡异微笑还会荡漾在脑海。那话音刚落后,手指画个圆弧,软绵绵地接近你的脖颈,让你毛骨悚然,然后“嗖”的一阵阴风吹过,两者合作得颇为默契,直抵心灵凉处。不知道现在的晚上,我还会不会害怕被鬼魅纠缠的一支支烛火——那竹棒捧着满怀的花火,在黑暗深处默默地上升,耀武扬威,叫观者示弱的场景。
一路走去,有些许热,因为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午后两点时针上的点记忆,滴答滴答慢慢地摆动,跟不上生命的胡琴。在大片的田野中间,我遇上了一棵长得很突兀的树。这棵树长在那里已经很久了,自打我的童年,它就在已经那里站成了年轻的模样。在这棵树下,还有不少回忆呢。
儿时的我就像一只飘飞不高的蜻蜓,跟在阿姨身后,给在田里的爷爷送点心,这可是一大美差,不干活还可以蹭吃蹭喝。午后两点钟的点心,大家蹲踞在这棵大树下,两三下就搞定。我却慢吞吞地吸着白花花的面条,有空再捏死一只进攻我的小虫,把尸体沁在指甲里,弹不出来。比起见到虫子就哇哇大叫的姑娘,我可是淡定的很,勇敢得像是可以应付全世界。树荫下闲着无聊,确有一次去用面条去吸引马蜂,还把汤汁倒到蜂窝处。被蜜蜂蛰了自然不用说了,一下子懦弱到了极点,痛得大哭,和狼嚎一样。鼻涕很快流出来了,无奈吸进了几口,是咸咸的味道。
路的另一边是一条通往山洞的山路,旁边是棕树,杂草,野花和溪流,潦草得如中国画,只有神意,没有格式。倏忽之间,听见几阵鸡鸣声从竹林传来。那一定是竹林深处,用篱笆围成木屋的老人家养的鸡。鸡叫声特别精神、空明、清澈,老人在席子嫌冷的时节无意醒来,做了一个迢远的梦。随后打理着细细碎碎的事儿,忙里忙外,两手不闲。即使时间的重压一天沉似一天,他也不一蹴而就、轻易地弯下生命的曲膝。近处,两株孤零零的草,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蒲公英飘飞时节的浪漫,也有狗尾巴草一样的执著——两者深深地贴在一起,静静地香吻,默默地呢喃。我被深深地触动,哪怕这只是片刻的停留。
呵,生命一隅,你尽是可爱、温情、幽寂与浪漫,是我难忘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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