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梦

卡拉OK的包房，灯光明亮而迷离。沙发上坐满了年轻的男女。有人手拿话筒，对着镭射荧屏，大喊大叫。有人吃着水果，磕着瓜子，不时发出一阵大笑。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端坐着一个很安静的女人。她长发飘飘，脸色有些苍白，偶尔拿起饮料的杯子，轻轻抿一小口。

我提着一瓶啤酒，猛喝一大口，摇摇晃晃的走到章俊跟前说：“章俊，你他妈真不够意思，这么多年，也不和老同学联系，你忘了当年咱俩是最好的兄弟！”

“瞧你说的，兄弟，兄弟我今天不是找你来了吗？”章俊的舌头也有些大了。”

“听说你小子现在混得不错，搞了一个私人牙医诊所，比我这个苦力工人可强多了。”我说。感觉酒意上涌，想吐。

“什么狗屁牙医，这个社会，能搞钱就牛逼，你做装修不会比我挣得少，我知道。”他忽然压低声音说，“听说兄弟现在还是单身，可有这回事？”

我说：“别提了。丟人。没人看得上咱。”

“怎么会，兄弟文采武略，会没人喜欢，谁信？”

我说：“是真的，第一次结婚，老婆是个精神病，过了三年离了。名声不好，没人瞧得起！”

章俊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一个女人说：“哥们觉得那个女人怎么样，正点不正点？”

我说：“管她正点不正点，都和我没关系。今天只喝酒，不谈女人。”

“那是一个好女人，”章俊说，“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长期被老公家暴，现在离了。带着一个六岁的女儿单过！”

我狂笑说：“你小子是想和我做媒来着。告诉你，没门！老子现在对女人没兴趣！”

“你会有兴趣的，我保证。”章俊忽然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到舞台中央，拿起一个话筒，大声说：“杨羽同学在哪里，我作为你哥哥的同学，现在请你为大家唱一首《知心爱人》，大家说好不好？”

下面掌声雷动。一个身材瘦削而高挑的女人被众人推拉着走到章俊身边。

女人显然没有做好准备，椭圆形的脸庞泛起红晕，结结巴巴的说:“我一个人可，可唱不了，这是一首对唱情歌，需要，需要两个人！”

人群中有人怪叫道:“让牙医陪你唱，只要他不怕他老婆的九阴白骨爪。”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章俊擦了一下眼镜，清了清嗓子，说:“承蒙大家抬爱，感激不尽。不是怕老婆，是我确实不会唱歌。但我有一个唱歌特别棒的哥们，现在有请他上台。大家掌声送给他。”

我没想到章俊给我来这一出，想推辞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和杨羽对视的一刹那，才恍然明白，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女人原来就是她。

杨羽的嗓音的确非同一般。清亮圆润高亢。气息悠长，情感充沛。她的唱功一点不输原唱。我和她的配合达到了一种珠联璧合的神奇效果。台下再次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杨羽看我的眼神多了一层惊讶和欣赏。也许她不会想到，象我这样一个平庸的工人，也有如此好的歌喉。

几天后，章俊给我打来电话:“老同学，对杨羽的印象如何？应该不错吧。对了，她对你的评价可不低哦！”

我压住内心的狂喜，故意说:“她的评价和我有关系吗？我对她可没什么兴趣。不过她人长得漂亮，歌唱得不错而已。女人永远都是虚荣的动物。要我相信女人，除非母猪会上树！”

章俊的声音有些不平静了:“老同学这样说未免太偏激了，一篙子打翻一船人是不对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虚荣，杨羽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已经足够成熟。完全不同于一般的女人，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我不得不承认章俊说得对，但我依然觉得迷糊。如此优秀的女人会看上我这样的装修工人？

章俊似乎从电话的那端看透我的心事，说:“你们可以试着先接触一下。如果觉得不行就算了。姻缘这个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只是觉得老同学和杨羽特别合适。都是有故事的人。能够互相理解。你说呢？”

章俊在电话里面笑了起来，我却急了:“你小子还笑，我都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怎么和她搭讪？怎么和她合适？”

章俊笑声更大了:“我说你脑壳进水了不是？亏你以前还是班里学霸。兄弟既然当了你们的红娘，这些小事会不知道？你只要做好护花使者就行了，别忘了人家可是受过伤害的！”

我加上杨羽的微信号，试着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作了一下自我介绍。等了许久，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觉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依然没有回音。是不是章俊搞错了，人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我的一厢情愿，单相思？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很有些泄气。杨羽那么漂亮的女人会瞧得我这样的男人。我虽然孤高自诩，目下无尘，其实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父母死得早，兄弟又形同陌路。这些年依靠装修攒了一些钱，做了房子之后，手上所剩无几。女人要是跟了我，又有多大幸福可言。但我就是不甘心，总觉得能够遇到不嫌弃我的女人，两个人一起打拼，相依相偎，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正在自怨自艾，手机上传来了短信的铃声。拿过来看时，心头狂跳不止。是杨羽的信息。她说她现在武汉，很忙。刚刚下班才看到我的信息。问我怎么样了？干活累不累？一定要注意身体。她说，她没想到我的歌唱得那么好。下次回来一定要和我一决高下。我静静地看着她的短信，有一种莫名的暖流在全身流走。四肢百骸舒服之极。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