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包括我在学校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写过关于母亲的文字。在我幼小的心里,只觉得我母亲跟别人的母亲不一样:她只会干体力活。
在我小时候,村里的大人们人都说我长得像父亲,我很高兴。因为那个时候父亲在我们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在我心里他就是有智慧的象征。
与此同时,在心里也觉得特别庆幸:还好我长得不像我妈,她没上过学,没有文化,除了会干活,什么都不会。我才不要像她那样,总让人瞧不起。
在我上小学时候,小伙伴们都羡慕我,有个当老师的爸爸,为此我也感到过骄傲和自豪。至少,我不用担心没交齐学费被老师点名,或者是放学后被留下来。
其实,我父亲只不过是一位乡村的民办教师,工资很低。我的条件并不比其他伙伴优越,相反我的童年生活过得比他们更艰苦。因为那时父亲除了要完成学校的教学任务外,还要进行各门学科的学习和考核,根本没有经历照管我们,家里所有重活就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
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在她很小时候父母就过世了,从来没有上过学,生活上也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为了让我们以后不再受那么多苦,她坚决支持父亲进修学习,一个人把家里的重担全扛了下来。
她总是默默地劳作,任劳任怨。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和理解。
小伙伴上学都有妈妈做的漂亮小布鞋,踢起毽子来很有节奏感,真的很羡慕。而我一年四季都是买的解放鞋、网鞋。
小伙伴们都是妈妈梳的小辫子,而我自己不会梳,一直留着短发。从那时候开始,我从心里就开始嫌弃我妈,除了会干活什么都不会。
小伙伴们放学回家都有现成的饭吃,他们的妈妈都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她们放学回家。而我经常是饿得只流口水,回家还得自己煮饭才有吃的。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心里埋怨过我妈。
记得又是一次放学回家。不知道我妈又去哪里忙农活了,都下午三点多了,还没回来。我一边嘀咕着,一边埋怨着。于是走到村口东张张,西瞧瞧,迈开喉咙大声喊了起来,终于在村口我家的水田里,看到了我妈。
她一手拿着根鞭子,一手扶着犁,嘴里还发出“叱叱”的声音,正赶着牛,穿梭在我家那块大水田里。
我看明白了,她是在犁田,我顿时觉得老羞成怒。哪有女人耕田的嘛,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深怕同伴们见了笑话。
于是跑到她面前,气冲冲的说:“几点了?我都饿死了,尽做一些别的女人都不做的事,也不害羞呢!”说完,我拿起钥匙头也不回地跑回家了。我第一次为有这样的妈妈感到羞辱。
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帮妈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外,就是努力的学习,我力争做一个有文化的女人。千万不能像母亲一样只会干体力活。
上完小学上初中再上高中,我跟母亲的交流都很少。我觉得她什么都不懂,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所以就算生活方面的一些问题,我也难得问她。
跟父亲我是无所不谈:学习上的、生活上的、包括后来感情方面……
母亲其实早就感觉出来,我离她越来越远,对于长大后的我,她或是小心翼翼,或是保持沉默。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逐渐明白。
我的小伙伴们大多数只上了小学,而我却上完了高中,不是因为我比她们成绩好,也不是我比他们更优秀,而是我的母亲比他们的母亲更辛苦,她会干男人们干的体力活。是她给我创造了学习的条件。
我的父亲之所以能从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考上中师。不仅仅是因为父亲对学习的坚持和努力,更重要的是有我这位不辞劳苦而且会干体力活的母亲作为坚实的后盾。揽去了所有的家庭重任,让他尽心尽力的学习,而无后顾之忧。是她成就了我的父亲。
再后来,我生了孩子。
在对孩子无数次筋疲力尽的哄睡的中;在孩子生病时焦头烂额的陪伴中;在孩子青春期叛逆到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不仅能想象出母亲把我抱在怀里微笑的样子。更是能深切体会,这么多年,母亲总是任劳任怨,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对于母亲的情感,我不仅是深深的歉意还有浓浓的爱戴,一直以来,只是羞于表达。
今天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对母亲说:我爱您——伟大的母亲!
这份爱和理解似乎来得有点迟,不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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