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根本驱动力始终是来自本能,而不是逻辑。——人工智能
当天角剩下最后一抹暗红色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躲在了地平线之下,不时钻进实验室的风变的有些微凉。
“你相信爱情吗?” 鹿小可突然问道,这是她问的第一个问题。
此刻,西杰想到了爱情生物课上的种种剖析,但看着安静甜美等待着答案的鹿小可,他又把那些剖析都抛向了脑后,然后说道 “——相信~”
“那你觉得爱情是什么呢?” 她的嘴角显出了一丝欣慰。
“额……” 西杰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 “大概就像是……两个人手一牵,连命运都改变吧。” 他想起了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
“潘小婷就是给你这种感觉吗?” 一抹情绪忽然在鹿小可眼中闪过,然后迅速融化在她刻意倔强的表情里。
“潘小婷是谁?” 西杰茫然不知。
“你还不认识她吗?”
“不认识,她是谁?” 西杰追问着。
“你确定不认识她?”
“确定不认识,她是谁?”
“其实我已经很不想再提及这个人了,” 鹿小可欲言又止,但最终她用着淡漠的语气和表情说道 “在未来,潘小婷是你论文的合作者,对于爱情你就是用刚才那句话来形容她的。”
这时,一阵幻灭感紧贴着西杰的心脏呼啸而过,潘小婷三个字就像凌晨的闹铃,忽然惊醒了他对鹿小可所有的憧憬与幻想。但就在对潘小婷的疑问呼之欲出的时刻,一种漠不关心的情绪又悄然涌入心中 “那你相信爱情吗?” 西杰转而问道。
“在我们的时代已经没什么人还相信爱情了。” 鹿小可的口吻像是在控诉着科技对古老事物的无情碾压 “因为生物科技已经制造出了爱情灵药,爱情的感觉不过是来自本能的需要和身体的生化反应,就如同烟草酒和精带来的感觉一样,都可以按需获取。”
爱情灵药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正当西杰疑惑之时,她又坦然的补充道 “不过,最终我还是信了。”
“那为什么又信了?” 西杰问。
“或许……或许是因为,——越了解宇宙,就越相信爱情吧。” 说完她莞尔一笑,而就在这笑容里,西杰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未来。
此时天空把最后的光芒都收缩到了地平线以下,实验室的光线开始变得朦胧昏暗起来。
“最后还有什么问题吗?” 鹿小可柔和的声音就像来时一样动听。
西杰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但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切实际的,问道 “你真的是来自未来?”
“是的。” 她依旧语气确定,没有缝隙,“你可以把灯开一下么?” 她接着请求道。
西杰起身开灯,心中塞满了彷徨 “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然而鹿小可并没有回答,此时西杰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空静,当实验室的灯光点亮之时,转身已不见了她的身影。西杰下意识的追了出去,然而环顾四周,却无处可寻。回到实验室,银色手环依然压着对折的纸条,安静的躺在实验桌上,佐证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西杰拿起手环,随手塞进了上衣口袋,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鹿小可的纸条计划。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是:明天,当你见到来自未来5年前的我,自然就证明了今天我所说的一切,包括可能与结论,为了我的父亲,希望你能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句话起到了应有的效果,让西杰的确定感飚速上升,能够实践验证结论,这比什么理论都要来的真实可信。她是不是来自未来,时间机器有没有被创造出来,明天答案就可以揭晓了。接下来就是两组时间地点,按照纸条上说的,5年前的鹿小可将会在明天早上5点12分,穿越回到量子实验室的顶楼,传送范围就是整个楼顶;而需要将她传送回去的时间是在明天晚上10点24分,同样是量子实验室的顶楼,同样的传送范围。
这两个时间点,西杰觉得用户体验不是一般的糟糕。因为要想在早上5点就抵达实验室的楼顶,就要穿越凌晨4点多的校园,而住在校外的他则需要4点不到就起床,那时天还是黑的,校车和公交都还没有首发,因为校园和住所均在郊区,人车罕至,步行又太远,所以只能骑车穿过的空旷街道,然后花费40分钟才能抵达校门口,此时又要编个的理由,来说服严守把关的门卫。那么晚上留守实验室到10点以后,不仅需要申请,还要时刻注意夜班保安隔三差五的巡查,直到你离开为止。
但最大的障碍是要成功抵达量子实验室的楼顶,就需要经过顶楼的会议中心,因为上去的旋梯就在里面,可是西杰的门禁卡并不能通行。平时除非听报告,老板(导师)宣布重要的事情,亦或是论文答辩,否则他也不会去到那里。找老板借门禁卡,这风险太大,没有义正言辞的理由根本就不可能,同时还会引来老板的质问与怀疑。而自己手动解锁会议中心的电子门,不仅有警报还有监控,他也没有那手艺,被发现了场面势必会非常尴尬,并且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此时,他骤然想到物理学术交流小组倒是会定期在那里聚会,每次讨论一个科研方向的话题,感兴趣的同学自由报名。那么话题负责人,就会暂时保管会议中心的门禁卡,虽然自己从来不愿参加这个活动,但找师兄弟借用一下门禁卡应该是可行的。
时间机器也不是可以去到任意时空坐标的,西杰记起了这句话。所以,明晚10点24分应该是时间机器能够设定的最早传送时间,鹿小可这么选择,一定是希望尽快的把自己给传送回去,避免在历史中的停留,造成不必要的影响,而早上5点12分则是一个无法更改的历史事件。这么理解他觉得两个糟糕的时间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那么在两组时间地点之后,纸条上还有最后一段话:我从未来回到这里,这个样子,说这些话,在这个时间点,其背后有着宇宙深邃的不可动摇的内在规律,包括这句话本身都是宇宙规律的一部分。而为了保证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你一定不能让过去的我,知道我和这个纸条计划的存在,切记!另外,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但我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知道了又如何?西杰思忖着,如果计划成功了,历史就会被改写,她父亲得救产生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应该比两个鹿小可见面,对历史的干扰都要来得更剧烈。况且让5年前的鹿小可知道了拯救计划,应该是更有利于她配合自己去执行计划的。可是为什么鹿小可却希望隐瞒自己的计划和存在呢?西杰无法想明白其中的奥秘,但他知道如果鹿小可真的来自未来,那么对比起来,自己的信息积累肯定是无法完全理解,时间穿越所带来的可能性的。所以,为了保证计划成功,他决定严格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去执行。
而关于另外的那一部分,西杰心中突然有了万千感慨。鹿小可的美貌自然是能够让他坐下来,听她讲述时间穿越这个扯淡话题的第一动力。可随着交流的深入,她所展现出的神秘、果敢与冒险精神,还有深刻的物理学洞见,都令西杰有种一见如故心有万千欢喜的感动。
爱情是什么,西杰的理解仍然停留在两小无猜的中学时代,他也明白这种与现实脱节的校园纯爱肯定不是爱情的全貌——因为缺少了现实的坚硬与黑暗,而那句——两个人手一牵,连命运都改变——也只是他的道听途说。
不过,他记得爱情生物课上说过,当爱情来临时,连时间都会出现短暂的停顿。因为多巴胺、苯基乙胺、五羟色胺与去甲肾上腺素被释放到血液的瞬间,人脑就开始不由自主的高速捕捉并处理环境信息,从而让时间的流逝感不断下降,直到抵达一个阈值,时间戛然而止,这时你就看见了爱情——因为此刻除了爱情其它一切都是静止的。
而他之所以会选修爱情生物课,这是因为老板的建议——投身物理科研事业,心系宇宙与粒子,就要了解爱情的本质,不要被化学键阻碍了对星辰大海的追求。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校园里的路灯已经悉数亮了起来。西杰按照往常一样离开了实验室,但心情却像刚刚完成了一篇可以改变世界的论文,已然无法再假装世界还和昨天一样了。走在校园里的他,不觉想起了某部电影里的一句话:有时候人们就生活在命运即将转角的轨道上,却浑然不知,无论是意外发生还是蓄谋已久,对此我们都无能为力,命运——或许早已经就注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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