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蒋维明;配图:完璧 】
公元1908年,一位婴儿在锦江区芷泉街呱呱坠地,啼声清亮。父亲黄兴国,一位爱好戏曲的织布工,给儿子取名黄正乾,字听泉。听泉4岁丧父,孤苦无依。8岁时蓬溪县“昆玉班”跑杂务的人到成都添置服装道具,黄听泉便随他们去蓬溪学艺,混口饭吃。他学唱文武小生,肯下苦功,肯动脑筋,艺名小昆琪。扮相秀美,嗓音甜润,身段灵活,唱、做、念、打全面发展。
1922年,年方14岁的黄听泉跑回成都,以唱娃娃生加入了首屈一指的川戏班——三庆会,在华兴正街“悦来”(今成都川剧艺术中心)登台演出。可惜在过“换嗓关”时,他唱小生腔,高不上去了。节骨眼上,好心的艺人指点他:“不要守住一根树子吊颈”。根据他俊美的扮相,窈窕的身材,何不改习旦角?经同班艺人的介绍,黄听泉拜著名旦角、享有“表情种子”美誉的周慕莲为师。周慕莲给他取名佩莲,在3年的时间里,周慕莲悉心传授,将昆、高、胡、弹的众多代表性剧目,一一教给黄佩莲。
悦来茶园戏台(完璧摄于2005 )1926年黄佩莲出师,以《痴儿赶凤》一炮打响,艺惊四座;次日又与三庆会会长康子林合演《扫华堂》,好评如潮。戏众评价他的演唱不是依样画葫芦,而是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他的花腔设计,刚好适合剧情的需要,观众大呼过瘾,其风格“吟咏自然”,吐字清润,表意抒情,婉转有致。
在20世纪30~40年代,周慕莲、黄佩莲为代表的“莲派唱腔”受到广大戏迷的热捧,许多大、中学生也为之如痴如醉,狂热追星。至此,黄佩莲不仅誉满全川,且在省外也产生了影响。1934年他应上海胜利公司邀请,前去录制了《北邙山》、《访友》、《春陵台》、《鸳鸯冢》、《夕阳楼》、《九华宫》等唱片,销路甚好。1936年上海百代公司又邀请他去上海,录制了《情探》、《斩子》、《夺棍》、《和番》、《孤鸿零雁》等唱片,彰显了黄佩莲多才多艺的大家风范。名花绽放,观者惊艳。
华兴正街悦来大戏园(完璧摄于2008年)黄佩莲不仅在昆、高、胡、弹等声腔上都有自己的代表性剧目,而且除川剧之外,他还钻研扬琴,是成都知名的扬琴票友,和扬琴大师李德才是患难之交。他善于从姊妹艺术中吸取养分,比如他从扬琴中移植了《梁红玉》,他唱过弹戏路子、胡琴路子,最后改定为高腔路子,至今《梁红玉》仍为保留剧目。
黄佩莲少年缀学,但他虚心好学,常与蜀中文化名流交游、请教。尤其是林山腴先生(清内阁中书、四川省图书馆创办人),常给他讲解唱词,并对黄佩莲的演出本作增删修饰,又讲音韵,讲字音的抑扬顿挫。林山腴还多次题诗相勉。如观看黄佩莲演《北邙山》后题咏,盛赞他饰隗妃的风情万种:
君王新赐黄金铠,猎围敕向邙山摆;马上红妆马骑看,至今洛浦凝霞彩。
1949年后,黄佩莲还用自己的积蓄,组建“蜀声川剧团”,为艺术事业作出贡献。1957年被迫长时期离开他心爱的舞台。1966年以后,做着烧锅炉的工作,为煤烟所熏,患病吐血,笔者曾眼见黄佩莲捧着包有血痰的厚纸向“领导”请假看病的情景。直至粉碎“四人帮”后,始得重返川戏舞台。20余载风霜,染白了少年头。
黄佩莲的坎坷遭遇,触动了博学多才的诗人王治平。王治平精心撰写长歌《锦城丝管行》588言。先述200年来川剧历史,继而由史及人,描写黄佩莲际遇:“……当时年少数黄郎,十五登坛便擅长:秋水一江凝翠黛(《秋江》),邙山万马拥红妆(《北邙山》)。孤山处士比龙门(指林山腴),顾曲尊前独赏君,但解黄钟明雅正,不教下里笑巴人……一朝禁锢蒙冤酷,艺坛从此风萧索。何期霹雳响惊雷,乾坤电扫净氛埃。锦江花月春如故,故里黄郎嗟古稀……而今白发输红粉,当日青丝理翠钿。曾见霓裳开锦绣,俄惊笙管起烽烟。身经沧海三千水,梦落邯郸六十年”。此诗情思宛转,摇曳多姿,抒情叙事,紧凑融和,音节悦耳,色彩绚丽。作者可谓“黄郎知己”,为梨园传一段信史。
此后,又有卜居沙河“浅水平沙”处的曾道吾先生,以真挚的情感写《金缕曲·寄黄佩莲》,其下阙云:“当年我亦愁千斛。酒无灵,夭桃砍断,鹦哥煮熟。同气相求君应许,不吝喉中珠玉,问安慰天涯孤独。何时日锦江同载酒,得先生女弟调丝竹?为我唱,清商曲。”黄佩莲声情并茂的演出,不仅给当年的戏迷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而且获得蜀中三诗人的浓墨重彩的题咏,为诗坛、艺苑留下一段佳话。九泉之下,黄佩莲当无憾矣。
(下篇:《三义祠与关帝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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