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被蒙着，一片黑，眼泪早就把厚厚的遮光布打湿了，紧紧的贴在脸上，多余的顺着眼角在往下淌，钻进头发里。我不疼，不知道具体为啥难过成这样，也不敢想象医生如何拿着各种各样的刀在如何操作，还有，看见我这个鬼样会不会打心底嫌弃我。可是，我止不住，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其实，手术没开始之前就开始哭了。医生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一阵绝望的气息就弥漫了整个治疗室，浸透了我的全身。特别像那种说得了不治之症，让回家等死的感觉。不，不是像，当时感觉差不多就是了。不过还好，还好不是，还能活着。
医生他们说，我们这边的建议是手术，治疗已经没有意义。我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捏着嗓子问能不能再试试，然后他们说那建议我转院，而且别的医院可能都不会尝试着去治疗。他们的话永远那么讲究话术，他们永远是建议，永远都是事实陈述，永远要你自己做决定，然后自己承担责任和后果，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们就本该这样，必须这样，不是吗，我不过和其他千千万万的病人一样，难道因为我脆弱就要被同情？而且，我想要吗？我不想要。所以，面无表情正好吧。
我已经半天没说话了，不知所措，医生出去了，让我自己冷静一下，打个电话和家里人商量好。
我打电话怎么说，他们能怎么办，对啊，能怎么办，而且，就小手术而已。何况之前给他们说可能要手术的时候，他们坚决不同意，让治疗，好像我想手术一样。当然，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所以，我没有打电话，我知道，我说不通。
一会儿进来了一个小姐姐来安慰我，然后又来了几个小哥哥，以及稍微年长一点的医生，说叫我不要害怕，害怕什么。眼泪鼻涕都在往下流，纸用了一张又一张，敏感肌，情绪一激动脸就涨的通红，粉底液被眼泪冲出了一道道沟壑，眼线和睫毛膏混在一起把半个脸都染黑，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丢人。
我决定手术了，在护士小姐姐的指导下填写手术协议，勾选完哪些选项，签名的时候又难过到不行，可能我只是害怕，害怕做决定，并承担这个决定所导致的后果吧，是的，可能一直都在拒绝长大，然而，现在无处可逃了。就这样。
然后上了手术台，打完麻药一会儿，医生把打完麻药的地方又戳又捏，问我有感觉没，我说有，确实有。然后又问，我还说有，真的有。我心里害怕，暗示自己可能不认麻药，更害怕了，然后，又打了一针。我还说有感觉，最后医生说他的意思是疼不疼，感觉肯定是有啊，没感觉那岂不是完蛋了……嗯，感觉自己是个沙雕。
然后，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大概快完了吧，可能在缝针了，感觉线在皮肤上缠来缠去……遮光布被去掉的时候，可能满眼都是血丝吧。医生说“好了，下周来拆线”。然后吩咐护士带我去拍片子，当拍片子的小房间门被关上留我一个人时，我面无表情，泪如雨下。
他们说让我在休息室休息半个小时再观察一下。休息室人好多，我不会躲，尤其目光不知该投向何处，怎么才能看起来不像哭过。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处方单去买了止疼药，出门后路上行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公交车上，眼泪还忍不住往下流，不敢看周围有没有人在看我……可是在人在难过的时候，那些过往的委屈和受到的伤害为什么还会一并涌来，清晰，深刻。真的，真的是想把泪腺割了。
不是还有事情要自己做吗，回到公司该要给经理说延长一下请假时间，然后把药喝了，睡一会儿，或者说趁着室友没回来一个人好好哭一会儿，痛快，不用遮遮掩掩。还有，等明天情绪能受控制了再给家里打电话吧。再就，希望止疼药药效能好一点儿。
哪怕最终人和时光会一同被用旧，可那些难熬的时光和成长的阵痛，都得亲自承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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