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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三十年的人生一一展望,透明的银幕上跳出红色的片名《幸福的孤儿》 :
父母早死,七岁那年我被送到了市福利院,政府一直把我养到了上大学,在外地一所理工学院里学中文,毕业后我有幸分回本市公安局政工处坐办公室。
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往来穿行的我很过不惯办公室的生活。
我喜欢当警察,但不喜欢当坐办公室的警察,只要有机会跑外勤,我都要争取,但这样的机会对我们这样的机关警察来说太少太少,整天都忙于应付各类文稿,实在无聊又无奈。我多么想做个威风八面的刑警啊,却缺乏足够的力量和能耐。
就这样,我在办公室里看报、看文件、写材料、喝茶,百无聊赖地做了两年警察。
就在我极其厌烦的时候,一个搞资料的老大哥给我介绍了他父亲学院里的一位老友的女儿,就是我的爱妻王菲。
那时候,我没名没位,无才无德,只是一个小警察。而她则是一个师大计科系的本科生,家教良好,容貌出众,比我小四岁,那年夏天刚刚毕业参加工作。
在她父亲那所学院里见面的时候,她在耀眼的阳光下娉婷玉立,光彩照人。我自惭形秽,不敢相信她会爱我,而且根本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她看不看得起我,尽管我身材修长,身高一米七八,却像个电线杆,孤零零地立在山坡上。
也许是我滔滔不绝的“口才”、旁征博引的“学识”征服了她吧,对这个秀气的书香门第的闺女来说,我完全是另外一个类型的人,我们正好可以互补:典型的情感外露的文科生和典型的理性内收的理科生,贫儿和公主。
末了,我就这样对她说:“你是电脑程序,我是文学艺术,二者合一,文武双全,顶得上委属综合师大了,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和我一起创办一支联合舰队,我们可以下次进一步磋商,你说个时间地点吧,我们下次相见。”
我没有想到我说这番调侃话的时候,居然那么自然和放松,一点也不做作和拘谨,活脱脱是王朔电影中的那些痞子形象。作为孤儿,从小维护自己的自尊搞惯了,能迅速进入角色,也是一种本事吧。
她一声不吭,抬头望了望我,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以后,这位快23岁的学生娃娃终于露出了稚气的娃娃脸:“你真有趣。”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以后我还会让你觉得更有趣的,……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我得意洋洋地跑到十米外的阳伞下拿了两支雪糕回来,准备与她分享,她却不见了踪影。
我楞了:“自作多情。”
我忿忿地剥开两支雪糕,一手一支,左一下,右一下,往嘴里抹,吃得满嘴都是。
重庆,丰都古城我闷闷不乐地回到狭小的集体宿舍,耳机里赵传狂热嘶吼着:“我是一只小小鸟,总是飞呀飞不高。”
躺在单人床上,闭眼看见自己一生暗淡无光,过去的那些荣誉证书成为西山的夕阳,猩红鲜艳,慢慢陷入黑暗……
重庆,移民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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