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

一个你认为很威严的人，他在他的上司面前十有八九也威严不起来。这说明什么问题？威严的本质是什么？可以简单地定义为让人害怕，带一点尊敬。让我回忆论证一下。

在我们这才50来户不足200人的小村里，在我自儿童起往后数十年，我感覺一一甚至全村人都认为这个人一直到死都是威严的，我本房的，叫他六爷。六爷身村高大匀称，相貌堂堂，谈不上能说会道，但头脑清醒，他一开口一般都是带结论性的，他说的基本大家就只能照办，在一起讨论问题时，他一般开始很长时间让别人去争，他一言不发，最后看哪一方占上风，原后猛地狠狠说上几句，整个一场争论基本宣告结束了，“六爷说的是！”主持人和大多数人觉得六爷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服气的少数派看到六爷已經发话了，知道再说也没用。久而久之，大家印象就是只有六爷说话是有效的，唯一的。他呢，可能也知道他不能不能多说更不能乱说。他的威严就这么形成了。

我感觉几十年来，半路上碰上任何人可以不打招呼，碰上他不打招呼不行，他那锐利的眼睛给人有一种压迫感，除非和他家矛盾已經表面化了，否則心里不服也要对他恭敬一点。

奇了怪了，他有什么魔力？小时候感覺他高大有力，尤其他那声音非常厉害，猛一断喝吓死人。

我成年之后，他仍然很威严，基至还有点霸道，但沒有办法，只有屈从。如夏天各家稻田里都急需上水，水沟只有一条的话，只要六爷也要给水田上水，都要由他优先，和別人可以拼抢，和他不行。他一声断喝，他硬说他是最早的班你只有忍让了。他的確总要占点好处。他绝对不能亏了，只能亏別人。

细想起来，他这么狠，除了他长相威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甚至是根本原因。他有5个儿子，其中三子是很有钱的。如果他只有5个女儿并都出嫁了，没有儿子呢，我估计他不可能有这威严。

六爷在我这小村里很威严，大集体时，可我亲眼看到他在大队书记面前那个讨好的笑像凝固了，一个劲地媚笑。拿小猫一样的乖巧。

到他七十好几时，我啥也不求他，但出于惯性，又因为他辈份高，碰上他表示尊敬，的確是表面的，怕他失落伤心，其实很恼他，因为他从来也没帮过我們，我們有什么倒霉他背地里幸灾乐祸。还发现，他后来经常反感一两个老头，因为这两老头的儿子们很厉害，有些方面超过他們家了，他強烈地嫉忌。我也就不怎么高看他，人品不行。

76岁时他死了，我心里有点高兴，再不用担心看到他那冷冷的厉害的脸和眼晴。

最早让我感到威严的第二人是大集体时那个大队书记。老远望见他，必定早早把笑容和打招呼的话准备好，全大队的人都这样怕他。大集体时他的一句话可以致人死地。但是，他这么威严，却很少看到他自私自利，几十年也没绯闻。可以说，如果他是好色的人，美少妇会偷偷比赛给他送上门，但是一个也没有，他矮瘦的个子，并不好色。但有一点我永远记得，为了把一个本大队的俏女弄做自己的儿媳，把别人从小学里赶回去，让那姑娘来学校上班。可能人家姑娘就讲这个条件，他没办法，也不算特别自私。那时大队干部中好色的一大堆，可是又没权。

这大队老书记一下台，他家在大路边，看到任何人，特别看到是大集体时被称四类分子家里某个不错的儿子，他会笑得特的谦恭，仿佛他是凶手要向要受害人深深地谢罪一样。奇怪了，这是昔日的那个威严得像老虎一样的人吗？除了他自己下了台，他的儿子也没什么大出息，就这原因。如果他儿子当了大官大富豪呢，他会依然威严。实际上是，一下台就长病，天天坐门口对人陪笑，还没70岁就死了，你屈死的。

第三个威严的人是我們镇教育系统的一把手。工作调动，升迁晋级，谁想从小学到中学，谁想当校长，谁想当主任，谁想入dang，谁想评国模省模县模，谁想民转公，谁怕官掉了，，等等等等，他可能都了如指掌。谁对他小气，谁对他大方，看比赛的结果，他是裁判长，不论成绩，只论他的感觉。这头儿霸占全镇教师队伍总头头之位长达20余年。因为我小气，不懂套路，大受其害，一言难尽。反正，任何毛教师都怕疯了他。他那相像要吃人。好多女人为了点好名，没法白送他玩，好了他这个又矮又黑的丑八怪。他下台后，20多个女人联名告他状，这些女人啊你不是好东西，你主也是叫性行贿。

总有下台的时候，这老贼53岁下台了，这下台才两个月我路上碰上他，他拉个板车，和他老爹老娘一路去打菜籽油，我对面碰上他，我可能是像看到一匹丧家犬那目光那表情，让他大感伤心，头一下低下去不敢正视我。他也许正想“妈的，人走茶凉！”这又过不到半年，肺癌又来找他算账，一来就是晚期。至此，他的威严结束了。

原来，威严他妈的是这么个东东，这么不堪一击！

如果他們在位时，爱同志爱下属如爱兄弟，何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