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作者: 水碗 | 来源:发表于2016-11-20 00:17 被阅读0次

    看病

    应了表弟的要求,今晚留宿他家,睡在他屋里的客床。说是客床,实则是姨母每晚陪护小弟的睡床。姨母今晚脱闲睡回久别的卧室。

    说起小弟,也病了好几年了。记得他刚染此疾时,食欲不振,看见吃食就反胃恶心,脑袋滞重。找医生看过后说是身子里缺种东西,得一直吃添补了它,姨夫姨母对医生的话深信不疑。之后医生下药,小弟便开始了拿药当饭吃的日子。

    病了几年,药就吃了几年,而今小弟完全没有此年龄段孩子应有的生机和朝气,蜡黄色一张小脸,佝偻病般不禁风的身子骨,看上去就让人内心酸楚。

    这晚上,姨母和奶奶精心准备了几道菜。吃饭时姨夫极力邀我落座他旁,难却盛情,我坐在了姨夫右手边,姨母坐我对面,小弟依着我坐,奶奶坐在小弟对面照顾他吃饭。

    饭桌上家长里短只有琐碎的闲话,姨夫兴起,自酌自饮几杯后问小弟以后想干什么,姨母和奶奶随声附和,说孩子看病受了这么多苦,以后一定要找个好营生多享享清福。

    小弟被这突如袭来的一问多少有点震住了,一家人笑吟吟的等着他的回答,低头沉吟半晌后他慢慢说道“这病看好后…我想…当医生”。

    看小弟多有为难,未及听见他的后半句话我就接了一句“当医生吧”。

    姨夫笑了笑,“医生好啊,你看咱们给医生送了多少钱了,呵呵”。

    姨母也很同意,“医生不但好找工作…”

    “还容易成家!”,奶奶举着筷子忙抢了话道。

    小弟听着话仍低头,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捧着小小的一碗饭打迷糊。

    每每饭前姨母就给小弟熬好药,一大碗。喝了药,饭自然是吃不下多少,虽知道会是如此,但医嘱难违,家里人无人提出异议,也没人想着要提出异议。

    将就着扒了点饭,奶奶送小弟回房休息,姨夫姨母拙劣地掩饰着内心的焦灼酸楚陪我闲话了十几分钟后散了饭桌。姨母收拾餐具,其他回房休息。

    时间尚早我的睡意未来,在弥漫着压抑的药味的屋子里到处不安地翻动小弟的药,寻到七八种主药,还有家里给他配的补身子的辅药,药味不错,毒人亦不浅。

    翻药不多时竟给熏的睡意漫起,我遂熄灯睡觉。

    我少时也给这病熬过几年,病看好后到现在睡觉一直很浅。这半夜就被一阵窸窣声扰起,原是小弟做噩梦了,弓着身子,右手打颤,还说着梦话,这梦话,可能是他在给自己述说心里的孤寂吧。

    我起身过去手抚着他的小脑袋将他身子扶正,给他盖了被子后回床。此时睡意悉数退去,所幸鼻子对药味适应了些才不致太过难受。窗外,明月高照,玉宇深沉,我看着睡熟的小弟心里翻腾着莫可名状的情绪。

    小弟一大早的就起床吃药。我还半睡半醒的时候便看见姨母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药并着小弟进门来,看着小弟喝了药,吃了些早饭,姨母锁着眉头,无限怜惜地揉了揉小弟的头,叮嘱几句宽心的话后出去了。

    约莫八点半我起床洗漱毕,吃完早饭姨夫交代我去电话局充电话费,小弟希望和我同去,姨夫准了。

    阳光暖暖的正好,我带着小弟洋洋洒洒的在街上漫步,他今天很高心,话也比一向多了,问我在外有何见闻,我拣有趣的故事尽数说于他听,小弟愈听眼睛愈亮,此前未曾见过的亮,我也讲得正在兴头上,夸口道“你快快把病治好了,方便我以后带你出去耍”。

    交了话费按原路回家,街上人车皆是懒洋洋的没精神。

    过路口时,小弟突然发问道“葱哥儿,你说人死后有灵魂吗?”

    这次换我被震住了,一时失语,看着他低头夹在一群人里过路,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被推着走,不用管也不用想会被推到哪里,因为这些人都不知道会被推去哪里,只知道顺路走就没有错……

    “可能有吧......但是又有谁说得准的,人死了应该是什么都没了吧。你不要想这些没有边际的事,还是先把病治好,你要知道这都是为你好”。

    小弟抬头,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慢慢点点头。

    未进家门就听见里面来了生人。

    进门看见姨夫姨母同陪着一个微胖戴眼镜的男人。姨母双手环抱放在身前,眉头紧皱,姨夫坐在姨母左边跟那生人说话。

    “这孩子,还有你们,再坚持一年多一点就好了”。

    “熬了好几年了,我们这还熬的下去,就是苦了孩子”。

    见我倆人进来他们三人停了话,姨母将那生人与我相互介绍一遍,果然与我所猜不差,这人是给小弟看病的医生,向他问过好后,我同小弟在姨母对面落座。

    医生摸着小弟的头道“这里刚跟你爸妈说呢,你再稍稍吃点苦,就剩这最后一年了”。

    转而又嘱托姨父母让把每天给小弟的药稍稍多加点,“这最后一步就是挤过独木桥,挤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听见他主张给小弟再加药量我甚是反感,“人因病吃药无可议,可我家兄弟这般吃药反是药误了他,同时药被他这样吃也是糟蹋了许多!人总得先吃饭长身体然后治病吧…”

    他不置可否的眼神外包裹着一层无可奈何示于我,我自知说多了话便及时住了嘴。

    我吃过午饭在小弟万分不舍中告辞。

    次年回家,带了些小玩意,特意上姨夫家去探望小弟,不想去年一别竟是永远。

    其实倘他还在,这病现在一定会看好的。

    顺便说句,这看病的法子叫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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