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生长的村落也就一百多户人家,一年到头的集体行动活动,如神明祭祀、结婚满月、红白喜事主要是这三大类。在阿福的婚礼上,第一次碰见这只流浪狗,瘦小毛瘪人来人后躲来躲去颤颤兢兢一声不吭。看到它的人都吼同一句话“死狗,臭死了,赶紧死出去。”这应该是它第一次光临这片陌生的土地。
在乡下不读书的暑假,七八岁的男女孩子就扎堆放牛、烤地瓜、摸鱼,偷鸡鸭、打打架。听说村里面有个哑巴,人很大年纪了找不到老婆,现在也跟我们一样在放牛,主要他家的牛经常走掉。那些大一点的孩子就会嘲笑他并附带一句闽南语“死哑巴,没懒趴,顾牛顾啊趴趴走。”
稍微解释这句闽南语的意思,其中“懒趴”意思睾丸、“趴趴走”意思牛走丢。闽南话里面经常说一些死啊,带生殖器粗俗语言,或是辱骂性的问候人家。总结一句:骂人的闽南挺粗俗的。这年1997年,我也粗俗学了一句“塞林母”,就换来大人一巴掌和一句话“干你娘,净学骂人的话”。
1997年2月19日,伟大的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爷爷逝世。2月20日国旗降半旗举国默哀,学校放假一天,任务回家看电视直播。看了没一会那个黑白有雪花的电视机就运作不了,天线还在另一山头上,家长就命令去放牛。那天下午,第一次遇见哑巴时他正急冲冲在追着前面奔跑的牛。一群人围观着捧腹大笑,我也在笑声中忘记早上时候我还哭着喊着“邓爷爷,您慢走”。隔壁家李大爷还讥讽说“这傻小子思想觉悟这么高,以后是要飞出这个村啊”。
这二三十年改革开放,农村经济增收衣食住行都大大改观。哑巴这几年也吃得肥润了点,就是常年裹着大衣身上冒一股酸味,口袋藏着一连窜数字(买码的人必懂)、干瘪的香烟、破碎的手机模型。大人们常嘲笑问他“死哑巴,打个电话问下詹道人这期特码开多少”。人都是容易忘了伤疤忘了痛,村落里已经因买码有人穷困不堪,有人夫妻吵架喝农药自杀。李宗盛告诉多少痛的领悟,我以为我会暴富,但是我没有。愚昧的人,就别为买码受苦。
以前还有牛放,早几年都没有了,哑巴就开始放悠岁月。整天没事就在村落里晃悠,茶季时候帮人做小忙挣口饭抽口烟,红白喜事蹲在角落蹭饭。这个哑巴把烟看得比饭还重要。只要给他一根烟,倒垃圾倒屎倒尿都可以。在他晃悠这几年家乡有些变化,从泞泥的土路到水泥路,从稻田荒山到四处茶叶。这几年,我经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真不小心抽了隔壁李大爷一耳光。
阿福的婚礼上,我看到了哑巴,他遭人嫌弃被拒门外。流浪狗在人的裤管边一惊一咋,很像每次暴雨过后的泥石流被左挡右堵,它们丧失选择主动方向的选择权。或许是臭味相投,或许是角落的安静,流浪狗蹲在哑巴的脚边。我瞅见了流浪狗头上扬时候的眼神,那种感觉就超级我每个月发工资时盯着荧幕上的数字那种期盼的眼神。哑巴从嘴里淬出一口面条,不小心喷到他的裤管,他用脚踢了踢想让面条离远点。流浪狗蹿一下就过去,流着哈喇子舔了几口大地的尘土。这景象略显得有些卑微。
有一些人天生丧失一些选择的权利,比如哑巴天生就说不了话。哑巴出生于70年代,乡下吃饱饭都是问题,也没有特殊教育学校。这些就注定他一辈子没得选,他有苦也说不出来。现在条件好很多了,还是个别健康年轻的窝在村落里,主动放弃拼搏的机会。机会是偶然的,选择是必然的,不选择拼搏必然就没有成功是机会。
流浪狗选择了哑巴,紧随其后的巡逻村落。蹲在角落抽烟的哑巴,一声不坑的流浪狗,凝滞不前的白云,静谧出奇的天空。时光不紧不慢,等待黄昏日后大概就是他们的一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概就是他们的一生。
上周阿木驱车回到老家时,瑟瑟寒风天空乌云密布,虽是同一天空下城市与农村温度还是有差。这时遇见哑巴,发现身后没有那只狗。狗的平均年龄10-15岁,估计它先走一步了。哑巴手上拖着一条链子,这是条狗链。哑巴拖着链子消失在拐弯处。
阿木一直想个事情“如果命运不转弯,那是不是都没得选择?”
落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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