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偷车
1
三天过去，我仍然没有找到差事。
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脚步蹒跚走回到那间犹如狗窝的工棚时。在门前，听到广义和魏光在说我的事儿。隔着纤维板，我像猫一样竖起耳朵，他们的话音听不很清楚，什么“多一个累赘？”我继续听，“……找不到事儿做，就打发他走算了。”瓮声瓮气的，这是魏光的声音。“别介，他帮过我，咱不能忘恩负义呀！”广义说。“咱也不富裕……”嗡嗡的声音，中间的话听不清，后面的一句话我听清了：“白白养个大活人！”
“要不，让他也帮咱卖刀具？”
“抢了咱的饭碗咋整。”
我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深沟里，不知道，今晚我将怎样走进这间闷热潮湿的工棚。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就是撕下这张老脸也得进屋，也得面对他们两人，除此别无他路。
晚上临睡前，赵广义提议叫我和他俩一起去卖刀具。因为我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想法，所以再三推托。
“本来就给二位兄弟添麻烦了，再卖刀具，实在是……”我说：“明天我一定能找到工作。”
赵广义说：“以后咱三个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多一个少一个都是咱自己的事儿。”
魏光也说：“卖吧！让广义先带带你，以后咱们再分片，这样就不会砸自己家人的饭碗了。”
我开始和他们俩走街蹿巷叫卖多用途刀具。和我一样，他俩也在尽量避开戴大沿帽的执法人员。我是害怕遇见警察，他俩是躲避工商税务和野蛮的城管，哥仨同命相连。广义和魏光有自行车，我没有车，他俩只好推着自行车陪我步行，我学着叫卖。
那天，已经是下半夜了，广义和魏光瞒着我悄悄起床。板铺晃动，我醒了。见他俩鬼鬼祟祟溜出工棚。我心里琢磨，他俩该不会是贩毒吧？如果这二人白天打着卖刀具的幌子而在夜里干违法的勾当，我立马就离开这里。我想弄清底细，便穿上鞋子，套上短裤，跟出了门。
夜幕下，广义和魏光变成了两个黑影，在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晃动。我尾随两个影子走了很长一段路，又穿过两条马路。他俩猫下腰像两个贼溜进一个居民小区。进入小区两个影子就不很分明了，看那一个影子的手里多出一个铁器，是匕首？另一个影子在站岗放哨。我闪身藏在一棵大树后。片刻，从小区出来的影子骑着自行车，放哨的影子紧跑两步跳上自行车后货架。自行车直奔工棚。我傻了眼，就是跑也跟不上他们了。我只好步行走回工棚。回到住地，魏光和广义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你去哪儿了？”
“啥也别说了！我都看见了，兄弟俩都是为了我！”
“说别也没用，有台车方便。”
“迫不得已才干这事儿。”
我无语，泪水盈眶。
有了自行车就方便了许多，我可以和他俩骑自行车并肩沿街叫卖了。一周过后，我独立担当起这份工作。我不能像广义那样说着歌谣卖刀具，只是实打实地推销。当我在早市卖出去第一把刀具的时候，和在广州首次卖画赚钱的感觉一样。揽到第一笔生意时的心情有多高兴啊！一套多用途刀具激发了我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对现实生活的珍惜。我一心想多赚钱，期待有朝一日回到老城用钱把一切摆平。想到这里，我很高兴，可是马上又对那次的鲁莽后悔了。木已成舟，我为一时的冲动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葬送一个美好家庭，连累了亲人。想到这里，我又后悔的不行。
2
酷暑难耐的盛夏到了尾声，静谧凉爽的秋天即将来临。
那天傍晚，我们三人回来的早一点，用电饭锅煮了一锅挂面。吃完面条，我步出工棚，站在工棚东边的地面上，抬眼望去，发现夕阳下有五、六个戴大沿帽的人向工棚走来。细瞧，是警察。
“不好！”我转身跑回屋里，对广义和魏光说：“警察来了，正挨屋搜查呢！我没有暂住证，先出去躲一躲！如果他们问，就当没有我这个人！”
不等说完，我撒丫子跑出去。一口气穿过棚户区的数条小路，索性钻进一个茅房里。我在茅房里装作拉屎，蹲了足有一个小时。后又在路上转悠了三个多钟头，直到子夜，我才披着月色回来打探消息。这才晓得，警察和城管联合执法，警察来此统计外来人口的居住情况。城管部门下发通知，三日后拆除工棚。我松了一口气，警察不是针对我而来啊！我们三人只好东奔西跑，到处去找房子。三天后，一台铲车像一只大手碰倒小孩子搭成的积木房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长长的一排工棚变成一片垃圾。我们的家园没有了，看着坍塌成废墟住处，广义和魏光都流泪了。我没泪，这点小事儿对我来说不足以落泪，露宿街头，睡老农家稻草堆的日子我都过来了，何况今天还有两个兄弟陪伴。
我说：“走吧，去找地方。”
赵广义像似在安慰自己，望着废墟自语道：“这样的房子，冬天也难挨。”
请看下集 —— 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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