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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茫茫天涯路 13

小说 茫茫天涯路 13

作者: 钟强c | 来源:发表于2018-06-21 20:13 被阅读30次

    第十三章

    老乡

    1

    我们背着行囊分头去找住处。夜晚家家户户的窗口都亮起了灯光,幽黄的、清白的,温馨安宁得令人神往。我如何能在属于别人的安宁中寻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空间呢?一时半会还不能找到房子,我再也不想把天当成房屋露宿街头了,而人又不是带壳的蜗牛,不能随时把罩在身上的壳当作房子来住。

    这几个晚上,我三人只好借宿在赵广义的几个铁岭老乡在棚户区包租的一间小平房里,挤着凑合了一宿。接着又凑合了一个星期,很快就度过了两个星期。

    这么多年,我时常和民工搅和在起,真的受不了。我堂堂一个有文化懂艺术的大学生,整天与民工为伍,我的心饱受折磨,有什么办法呢?我命案在身,能够安全健康地活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

    如今,民工都认为我多余,在他们施舍的眼光下,我无地自容。晚上,他们在一起调侃荤嗑,即无聊又没有幽默感,常常是不加修饰地直来直去。倒是赵广义经常把无聊的事,用他张口就来的歌谣说得押韵上口,叫人开心。

    在他们以苦为乐的笑声中,我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我确信,老城警方已将我的悬案尘封起来了。迟亦菲是不是又嫁人了?父母、妹妹怎么样了?我将怎样走出这死亡的幽谷,做一个真正的人,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实现我赚钱的梦想呢?眼下,最现实的事情就是天明我能不能找到房子,搬出去,不再寄民工于篱下。

    这天夜里,我作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家了。

    早晨起床,我起得慢了一点,广义的一个老乡抬腿想从我身上跨过去,他被我拌了一跤,扑翻在床铺上。我腾的坐起,伸手扶他。他爬起来,没好脸地说:“你怎么还不走哇!差不多就行了吧?你看这多挤呀。”

    我说:“今天,我就走。”

    与其寄人篱下地活,不如露宿街头那样自由。当天,我告别赵广义和魏光。

    “不管有没有地方住,我都要搬出去。”

    “你去哪呀?先凑合着住几天吧。”

    他俩也是借人家的地方暂时栖身,说出的话没有底气。他俩再三挽留,我还是走了。我骑上自行车,到处找房子。房产中介和小区专栏看板上的小广告都有房源,可是房费太贵,我无法承受。

    我只想找便宜的房子,哪怕漏风漏雨。这样的房子只能在郊区或农村找到,我骑着自行车奔城郊而去。奔波了大半天,我累的不行,精疲力竭,饥肠辘辘。

    在浑河工农大桥桥头,有一瘦弱的老人推着一辆破旧的28型自行车,车后架上驮着一筐白梨。老人满身尘土,想必他从远道而来。

    老人眼巴巴地瞅着我:“买梨吧?上好的白梨,五毛钱。”

    我兜里的钱不多,本不想买梨。

    “买梨吧?上好的白梨,五毛钱一斤。”

    瞅着老人,我顿生怜悯,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摸兜里不多的几个钱。手指捏着钱,我犹豫了,买还是不买?这真是个难题。天底下叫人同情的人多着呢,谁能怜悯过来呢?

    我停下车,转过身,走上前,问道:“这么便宜?”

    “自家产的,卖点是点。”

    “您从哪儿来呀?”

    “白清寨。”老人用手向南指。

    “白清寨?”

    “嗨,远着呢。七十里地,天傍亮我就出来了,足足骑了大半天。”老人伸出一双有如老树皮样青筋暴跳的手,从筐里掏出两个白梨,“看看,上好的白梨,买点吧。”

    我从捏在手指里的几个零钱中抽出两个一元钱的票子,坚定地说:“给我来两个。”

    老人笑了,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又加重了几道皱纹。他从筐里挑了两个非常好的白梨,放在一杆破秤上,用手往上一提,秤砣在秤杆上打平。他瞅着我说:“八毛钱。”两个大白梨才八毛钱,真便宜。

    这回我表现得出奇的敞亮,痛快地说:“再拿两个!”

    老人又挑了两个白梨重新秤。称过之后,他放下破秤,对我说:“三斤四两,一块七。你就给一块五吧。”

    老人把四个白梨装进一个皱皱巴巴的蓝色塑料袋里,递给我。我认为,这个塑料袋一定是他捡来的。接过塑料袋,我把两元钱递到老人的手里。

    “别找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老人拿着找给我的五毛钱:“你的钱,给你。”

    我摆摆手,不要了!然后,推着自行车大踏步沿路向南走去。下了桥,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梨,用毛巾擦干净,一边走一边吃。吃了白梨就不渴了,我闯进路边的一家小饭店,吃了一碗炸酱面。走出饭店,下了大路。我沿着乡村土路来到一个叫陈相屯的小村子。

    村头有一座干草垛,犹如望见了家,我紧蹬自行车,到了草垛近前,骗腿下车,放倒自行车,一个鱼跃直扑过去,翻躺在草垛上。身下的干草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就像庄户人家的热炕头,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呼呼地响起鼾声。

    醒来之时,太阳偏西。我在草堆上泛懒,仰面朝天,不愿起来。广阔的农村天地不见一个人影,这是真正的天籁,阳光安静而温暖地照耀,均匀地铺洒在我的身上。我还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自然又增添了一点生活的信心。

    仰望悠悠白云飘浮的蓝天,同是游子,白云无忧无虑地飘,而我却忧心重重,我往哪里去呢?在白日里睡醒的时候最容易感伤,何况我的心里全都是伤心的事。

    眼望一只孤雁从北向南飞去,直瞅着它消失在茫茫天际。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不禁悲从中来,天上的一朵白云,在我眼里化做泪滴溢出眼眶,从眼角流入两边的发丛中,泪滴在脸颊上留下的痕痒痒的。

    接近傍晚,我走进村子。忽然间,从那村里飘来一股浓郁的饭香,传来家的信息。日暮乡关,倦鸟思归,最让人断肠,正是旅人回家的时候,我要为自己找一个安身的窝。村头有一户人家,一圈儿用红砖垒成的院墙,上有三间大屋,下有一排耳房。

    院子里很安静,我还未走到院门,一只黑狗就汪汪地狂吠。先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跑出来,随后一个中年男人迎面出来,不等他问话,我便说:

    “大哥,我去城里打工路过您这儿,今晚想在这儿借住一宿,住耳房就行。”

    中年人上下把我打量一番,问道:“你是哪的人?”

    “朝阳。”(朝阳:辽宁省西部贫困县城)我怕中年人不依,跟着说一句,“我给钱。”

    黑狗喘着粗气,作着凶相状还在狂吠。两个小孩子拽住拴狗的绳子,不让狗叫。

    “进来吧。”

    我随中年人进到屋里,这是一个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上有老人,下有儿女,还有一个能干的媳妇。

    我说:“我想在这住两天,先给你十块钱。”

    “好说,好说。”中年人答应了。

    乡下人不像城里人那样有足够的警惕性和防范意识。城里的人,警惕性都很高不轻易相信别人,乡下人却是好客,也不拿自己和自己的家当成什么金贵的玩意,破大家随意进出,没什么讲究。他们活得真实、随意,虽然清贫,但很自在。

    当晚一家人留我吃了一顿便饭,我把剩下的三个白梨给两个小孩子吃。晚上我就住在耳房里了。中年人给我送来被褥,还有一盘蚊香和一盒火柴。他说,这里蚊子多,叫我在睡觉时把蚊香点上。干燥闷气的耳房常年没人居住,太阳还没有落,屋子里就黑下来。

    外面的世界被夕阳的金辉装扮得金光灿灿,耳房却进入了黑夜。这里同样充满了寂静和孤独的气氛。

    然而,夜晚的时光,我并不寂寞,耗子肆无忌惮地在板铺下跑来跑去,嗑东西,还吱吱地叫,一会儿就把地上的蚊香给碰倒了。天棚顶上又传来咕咕的叫声,还有虫爬的声音,喧嚣热闹得像城里的夜市。我静卧在板铺上,竖耳倾听。

    耳房里呀,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2

    可喜可贺,那天,我竟然在临近的一个村里,卖出去一套刀具。

    第三天清晨,我对中年人说:“如果今天我找不到事做,还回来。”

    “行,回来吧。”

    离开陈相屯,我骑着自行车驮着刀具进了城,在城里中街一带叫卖,从大北街到小北街,再到井字大街,走了多半天。

    下午时分,我踏入一条名为帅府巷的小胡同,来到一个四合小院,小院里住着一个老太太。我向老人家推销刀具,并用大萝卜和土豆做示范。

    “这个刀能切花。”我用刀具切出不同的花样。“这个刀具是专门用来切丝儿用的。”

    我又切出了长短粗细不一的萝卜丝。

    “这东西真挺好。”老人家把刀具拿在手里,认真地看,然后说,“我要两套。”老人家竟然买了两套刀具,我高兴得有些激动。

    “我寄到国外,给我的儿子一套,给女儿一套。”

    “好啊!”我在口袋里挑出两套包装最好的刀具,恭恭敬敬递给老人家。

    老人家回屋里取钱,我也跟着踏上两级台阶,走进上屋房间。进了门,我注意到,屋里很干净,一张床,一个双人沙发,北面墙壁悬挂一台三洋空调,正面墙壁摆有一个十字架,还有一幅达芬奇的油画《最后的晚餐》;一张棕色的写字台紧靠西墙,桌子上有暖瓶、水杯,还有一摞书。一本《新旧约全书》单摆在桌面上,书页间夹着几个书签。

    对面墙壁有一个挂历,挂历上是一幅拉裴尔的油画《西斯庭圣母》,画中圣母怀抱圣婴。空白处写有一段文字: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因为上帝差他的儿子降世,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因他得救。

    房间里充满圣洁的气氛,我肃然起敬。老人家从抽屉里拿出二十元钱,递给我。我接了钱,说声谢谢。为表达感激之情,我和老人家唠了几句家常。从中知晓,老人姓武,她的一儿一女都在国外,武阿姨探亲归国没多久。这个小院的房子是老人的私有财产,上屋两大间,耳房两小间。耳房小屋曾出租给几个南方打工仔,现在两间耳房都空着呢。

    一个闪念,我打起武阿姨的主意,租一间耳房。但是,话不能直说以免冒失,如若阿姨一口回绝,恐怕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事关重大,必须慎重。归来路上,我脑袋里满是租房的事。

    回到陈相屯,下榻耳房,一夜难眠。通过怎样的办法才能赢得武阿姨的好感,加深与老人家的关系呢?去扫院子,还是帮她买菜?思来想去也没有再次光顾小院的由头。再去卖点什么东西,这回我不要老人家的钱。我又有何物可以出卖呢?百思不得良方。

    恍惚着,那桌上的《新旧约全书》还有十字架。我眼前灵光闪现:耶稣基督。上帝给了我灵感,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请看下集 —— 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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