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在菜市场卖扁豆酱的这天,有人过来对黄名香说:
你晓得不大姊,你家大女儿有相好的了!那天我看到他粘你女儿屁股后,屁颠屁颠蹭在镇面上。我想问个明白,于是大声叫春月,春月,春月却没听见一般——这小妮子刚有心上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黄名香听完歇一会,又有人过来说了:
哈哈,大姊,村东头那个谁与我说,她看见有个男的‘’牛灯烛"(1)粘墙似的粘着你家春月。那男的听说长得一表人才,像是啥单位的领导,与春月很配得来——怪不得春月等了那么久——她是在钓金龟咧!
黄名香笑笑不说话。改天挑着扁豆酱上市,又有熟人过来贴她耳边这样说:
哎呦恭喜大姊!听说你家大女儿马上要结婚了,女婿家家庭好得让人流口水!以后你可有清福享,再也不用这样辛苦杵扁豆,卖扁豆酱了,平时袋里瘪了随口一叫,保准女儿二话不说给送钱来…
…
女儿有对象我怎么不知晓呢?黄名香感觉可笑。然而往深里想,要是没起风怎么会有浪头?她这样一想,心开始有了忐忑。这天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她摁捺不住疑惑问林华他们:
你们有没有听到外头说道啥?
此话一出口,众人皆莫名其妙。大媳妇邢月转停下手中的筷子回问她:
这是咋回事?
这些天在市场卖扁豆酱,我耳廓像锅起了油,噼哩啪啦乱炸,总有人说你那大姑春月——说她有对象了——你们没听说么?
哈?大姑她?
邢月转惊讶得下巴颏要掉了。
我没听说。
长男林华摇摇头,随手夹上一块白斩五花肉片塞进嘴里:
唔…香…
你呢?
黄名香头扭向春芳——她交际好,认识的人多,应该知晓才对!
但二女儿一样摇摇头,她一边夹肉塞母亲碗里,一边安慰母亲:
阿母你甭操心,该来的总归会来!
黄名香低下头,神情有点落寞。这当口小儿子林小山随口应上一句:
阿母我晓得,我见过大姐夫…
你?全部人眼光齐涮涮,撒向林小山。
林小山没诳谁,他确实见过‘’大姐夫"。
那天周末他在镇小学宿舍学习,大姐春月拎着水果来看望他,后头一个男的亦步亦趋紧跟着。
姐,这位是?
林小山心里疑惑,于是问她。
他是你姐夫。
林春月挪椅给相好坐下,并打开袋口取出水果洗了递给小弟,同时心疼地摸摸他的头,眼里笑意盈盈。
姐夫?
小弟像被吓到了,眼晴撑大得像一对5w灯泡。
是的,咱村的,在另一个镇中学当老师。
姐姐不慌不忙介绍。
这是啥时候的事?
唔,好久了——小孩子甭操心,管好你的学习就好了!
林小山嗯了声,咬上一口苹果,含浑着说:
这苹果好甜!
网图侵删林小山才把那天情形豆子一样倒完,林春月就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回来了。因为邂逅爱情的缘故,她心里的快乐隐藏不住似的直往外冒泡,那张平常少有笑意的脸上涣发出某种奇异的亮色,仿佛在向世界宣告:
我林春月是真的恋爱了!
刚坐上饭桌扒一口饭,林春月忽然感觉气氛有点诡异,抬头一看老的小的都像看花灯似的盯着她,于是极不自然的笑了笑。再扒一口饭,夹个菜搁嘴巴里,他们也还是一样的眼光。林春月这下坐不住了,倏地站起身子:
你们这是干啥?
没啥。嫂子月转轻描淡写说:就是…听外头说,我家大姑这阵子…
有‘’大姐夫"了——小祖英在边上抢先说,一边说,还一边得意地拍着小手鼓掌。
这‘’抢口"让众人哭笑不得。奶奶黄名香这时候发话了:
有这回事么春月,怎么你…?
下一句是:提也没提下。其实母亲说得半截,作女儿的就明白啥回事了。
是。我本来想稍后再说的。既然你们都听说了,我就没必要再隐瞒。
语气倒是磊落,绝不拖泥带水。
哪的人?
黄名香问得很快,那声音就似一阵风掠过。
村里老黄家,名叫黄义。
黄义?是不是头顶有点秃,当老师的那位?
是。大姑看了嫂子一眼:
你认识他?
是我大舅的朋友,人长得不差,性子也好!
邢月转接着往下说:
他父亲在县民族中学教书。他家里上头一个姐姐,下头三个弟弟——都已大学毕业工作,全是有单位的人。
噢!黄名香若有所思,视线投向厨厅外头高高杨桃树顶,两只不知什么名字的鸟儿在顶上跳来跳去,然后扑愣一下,转眼间不知所踪。
大家一时间不说话了,埋头各自扒饭,耳畔所听皆是饭桌上咂巴咂巴的混响声。这当口隔壁小叔家的母羊咩咩咩呼唤四处瞎逛的小羊仔,旁边牛栏里的老牛也紧跟着哞哞几下;庭尾那只毛色发亮的大红公鸡扬头与一群鸡雏打情骂俏,咯咯咯,咯咯咯…
注解:
(1)牛灯烛:本地人对‘’壁虎"的叫法。
未完待续
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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