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的石头公园

      文昌的石头公园其实就是一段很荒凉的海岸线，是山岭下伸入海水中的大小怪石与波涛巨浪的干万年对抗，是一段荒山野岭与大海之间亘古以来的对视。我常常回想起来，主要缘于那一种感觉，就是作为一个人置身于这从远古演变至今的风景中时，不是轻松和愉悦，而是自失和无我。看到的是高山和大海、巨石与波涛在交流，人如蝼蚁般渺小微不足道，被自然，被山海，被时间轻薄和忽视，从头到脚是那么地无力和无奈。

 

文昌的石头公园

   

      去石头公园那天，天气阴沉，乌云压顶。但乌云是一片一片的，片与片间是灰白的有些透亮的天空，不是那种密布的、沉重的没有希望的阴天。风吹起来，使阴天不那么沉闷，像是要下雨又好像要风吹云散变成好天气。虽然是热带，毕竟是冬天，不见太阳，气温只有十几度，风一吹还有些阴冷。我和二姐都加了件厚外套。去的路上，还是边导航边开车。文昌市区道路修得又宽阔又平坦，中间和两侧都有漂亮的景观带分隔，车辆行人都很少，可以边开车边很轻松地看风景。开出去三十多公里后，城区道路走到了尽头，再往前是老旧的乡间道路，既没有景观带又坑坑洼洼，关键是无人无车。我俩对导航半信半疑，无奈无人可问硬着头皮往前走罢。

        路况越来越差，道路多是上坡，路两旁荒草蔓延，随风起伏，柏油路面破损得厉害，走一段后干脆柏油也没有了，变成还算平整的沙土石头路。我俩望望黑沉的天空，瞧瞧无边的荒草，面面相觑，这是个景点吗？！

      前面有一小片开阔平地，停了两三辆车，我俩决定把车停好，步行往前走。海风呼呼草树哗哗。终于碰到两个游人，一问没错，前行七八百米左侧下坡就到了。不一会看到了一个景区指示牌，管理人员和其他设施全都没有，当然也不用买门票。走了一段果然看到左侧有一个较宽的沙石下坡路，有一两百米长，下面是一片呈弧形的怪石滩，一直伸向大海，放眼望去，运处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近处是海边的山岭巨石，山岭阻挡了大海的扩展，浪潮和波涛与巨石和山岭在无休无止地对峙。

        几米高的海浪，狠狠地拍打向高高低低的巨石，碎成一滩白亮的水花，摔向大海的怀抱，海浪一遍又一遍冲锋上来，不屈不挠周而复始地摔碎，几千几万年不停歇。

文昌的石头公园 文昌的石头公园 文昌的石头公园

      我俩决定走下去近距离观景。走到坡底，穿过二三十米沙石路，这段路感觉潮水涨上来时可能会被淹没。我俩爬上最便于观景又不至于被波浪拍打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海风清凉夹带着浪花中的水汽，吹动着头发和衣裳，偌大的景区只有廖廖数十个游人，三五一堆地散落开，有几个胆子大的走得更靠前，几乎快要触及海浪。

        往上看去是黑沉的天空、幽青的山峦。往远处看是波浪汹涌无边无际的海洋，延伸着延伸着不知尽头在哪里，感觉自己的眼睛功能不够强大看不清更遥远的地方。近处“哗哗”、“啪啪”的有节奏的浪潮声不绝于耳，但并不觉吵闹，这种声音融入巨大的山海画面仿佛可以忽略不计，有几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味道。眼前的海水呈灰青色，一浪一浪像果冻一样透明有质感，一座座高大青黑光滑的巨石被海浪周期性拍打，频率不快也不慢，不知一天能有多少次，千万年地进进退退，不分胜负，永不停歇。海浪在巨石周围形成湍急的浪涌，仿佛要把你拽下来吸进去推进深远的大海，就我那点儿游泳的三角猫功夫，还是正视危险敬而远之吧。

        有一段时间，我俩坐在或站立巨石上，不说话，用眼睛看风景，用大脑沉思。说不清这个石头公园存在有多久，我们活在世上的时间与之相比就是一个瞬间。我站在这里与之面对的画面就像一粒沙子相比塔克拉玛干一样微不足道。不知怎的，恍惚间仿佛只剩下眼睛和大脑，浮想起“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名句。飘忽一阵后，大脑又回到身体，略微觉得风大寒冷，这浩大深远的自然景观无形中给予一种压力，置身其中而飘失，我俩都不想多待了，还是快回到车马烟火的人类熟悉的生活区域吧。

        我想到了《山海经》、《水经注》、《物种起源》等等。人类自出现以来，从未停止过对自然界、高山、大海及生灵的探究、交流、对弈、爱恋、着迷、梦幻等复杂的行为和感情。在石头公园，我觉得作为一个能思考会学习的现代智人，不见得比浪潮中的巨石更有智慧更有见识。

文昌的石头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