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灵殇

小舟依岸，雾气不散，景物自成画卷，仿佛天地开辟以来就是这番情形了。

小舟之上的人没有端坐，而是悠哉躺在那里，斗笠也扔在一旁，任使雾气浸湿脸颊和头发，口中还唱着不成调的小曲。

突然，难听的小曲没了声响，船家缓缓起身。

朝岸上看去，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个白衣人影，透过雾气可以看清，这是一女子，不过却披头散发，阴森可怖。

船家仔细盯她半晌，随手拿起酒壶灌了口酒，又躺下了，继续哼唱着难听的小曲。

女子静静站在那里，好似雕塑一般。过了不知多久，女子终于开口，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船家可否渡我一程？”

醉酒的船家没有再坐起身，抬起手来摆了摆：“我不渡亡魂。”

女子阴沉道：“黄泉不渡阴灵却只渡活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船家叹了口气，道：“此地并非黄泉碧落，而是尘世黄泉之隙，渡人天经地义，渡灵闻所未闻。”女子泛红的双眼在密发中若隐若现：”渡我，也是渡你。”

船家此时坐起身开来，神情严肃道：“一语道破此地玄机，小生送你一程！”

女子微微俯首，沙哑道：“多谢了。”

雾气中，此女子踏上小舟，船家怕其看不清楚，伸出手来想要扶其一把，女子却好似被惊吓了一般，尖声道：“别碰我！”

船家一惊，突然手心一热，缩回手来一看手上皮肉已然外翻，鲜血淋漓。再观那女子，正愣愣看其双手，原来她生有一双狰狞锐利的鬼爪。

女子凝视着自己沾染了鲜血的双手，牙齿狠狠咬着下唇，沙哑道：“我不是有意伤你……”

船家苦笑，简单处理了伤口，道：“小生知道，意外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人已死，魂未亡，情未忘，尘世仍在心中，奈何我不能存于世间……”女子双手紧握，声音略微发颤，“欲要温柔轻抚，利爪却深陷肉中；想要倾诉言语，耳中却是鬼嚎之声……善意变恶意，深情变无情，最亲的人也希望我消失殆尽，我已不能分辨凶恶的是自己还是世人……”

船家沉默不语，只是撑起船浆。

女子突然苦笑道：“我不入黄泉，还能去何处？”

小舟慢慢驶入雾气深处，此时船家突然叹了一声：“世间如此，令人伤痛，那小生痴梦一生，又有何不可呢？”

女子一惊，看着身前摆渡的船家，失声道：“船家……你不上路？”

船家没有看她：“我不能渡你，你自然不能够渡我。”

小舟渐渐行驶，仿佛永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