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动画总是泾渭分明,没有浪子回头,也没有黑化逆转,那时候我们信,世上只有好人坏人,以及路人和普通人,可如今却不信了。长大后我们发现哪有什么好人坏人,连如今7、8岁的孩子都会问为什么那个好人变坏了,那个坏人变好了。人性始终不变的唯独就是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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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好戏》不够严谨,小小的水陆两用观光车哪能比船用密封救生艇更结实?陨石撞击后的天空哪里只会是灰蒙蒙?末世预警的数据分析哪会偏听一个百无一用的史教授?整体撕裂倾覆的船骸里哪找得到完整的杯盘器皿?
《一出好戏》剪辑凌乱,轻松与沉重间的切换缺乏铺垫,人性的直白还留有遮羞中庸的袒护,尬舞与群欢冗长繁杂令人出神,无效的叙事衔接充斥首尾。黄渤初执导筒的综合调度毕竟生涩,可以理解。
但《一出好戏》老实诚恳的讲好了这个“变”字。老实巴交低调做人的马进(黄渤饰)得知彩票中奖后立马换了通透疯癫的真性情;生存面前小导游小王(王宝强饰)瞬间逆袭成了统治“群猴”的山大王;嗟来之食食之,贸易精神永驻的张总(于和伟饰)在喘过一口气后迅速翻盘;而一盘散沙趋炎附势的吃瓜群众们,更是在生存还是灭亡的天枰间或迅速、或被动的反复流转。还是那个彩票美梦破灭了的马进,依靠着老天送来的一阵“局部降鱼”赋予残存的人类以信仰,成为孤地里神的代言人。
唯独姗姗(舒淇饰)的不变反倒太魔幻而显得不真实。可如果没有她,一出好戏只会是一出悲剧,乃至弱肉强食的惨剧,幸好还有她。
小王建立起的奴隶社会:你想生存,只有屈服于我,你不必有思想,我让你填饱肚子,你做我忠实的奴仆02
《一出好戏》经历了奴隶社会、贸易社会、信仰社会的三轮演化,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浓缩了人类文明上下五千年,也演绎了人性最真实的这个“变”字。善恶站两端,中间皆敷衍。所谓登峰造极,不过善恶之极。
小王当过兵,干的还是饲养员,连招呼大家吃饭的动作都是部队里养猪的敲盆套路。他的崛起,无非是这种组织能力的觉醒和应景。可当他手握权力后,生杀予夺的自满便成了新的秉性,从他喊出“你们是在劳动改造”的台词,到他坐上北极熊皮制成的王座,他身上当初最不起眼的野外生存能力已经变成了他统治群落的法器与专利。他的变,来源于原始本能的膨胀。
张总的变发迹于对命运反差的不屈和商业头脑的运作,得益于恰好存在的船骸仓库。他对众人宣告“人当为人,不能仅为果腹而沦为动物”,那时的他也有一瞬的伟岸。可他毕竟是坐拥6亿资产的老板,怎甘只做个人,他的目标是重新做回主宰一个群落的人上人。所以,他依靠商业模式建立起来的新体系,无非是小王体系的升级版,丢得下的是野蛮,丢不掉的依旧是对权力的贪婪。
马进起初是单纯的,人人都在思考生存时他依旧对6000万的彩票念念不忘;人人都在择边而立时他依然向往公平和自由;连在歌舞戏桥段偶发的意淫中,他也依然抗拒如动物般的繁衍,而执着的想要得到爱情。可当他备受凌辱却偶得天助时,他依托占有的利益先人一手占有不可再生的资源以防后患,同时又扮演神明给予众人更大的梦想,怀揣梦想走出去,寻找新大陆,营造虚幻的梦境以达到目的。
此时的马进已经接受了世界已经灭亡的现实,这一切看似高贵的举动背后,无非还是想得到那份爱情。马进是单纯的,可他依旧是贪婪而善变的。
张总构建的商品社会:统治方式依托商品贸易,看似更柔性仁慈,却隐藏着更深刻的压榨与盘剥,杀人不见血的手腕似曾相识03
最大的变发生在马进、小王、小兴(张艺兴饰)发现那艘大船之后。发生在小跟班小兴黑化之后。
小王是孤岛上最早的霸主,在更丰富的物质利诱面前,他早已渐渐失势。于是,他被马进和小兴两人联合陷害,他高喊着“有船”的手舞足蹈被妖魔化为疯子的胡言乱语。吃瓜群众们当然更相信神明附身的马进,于是他被孤立、封闭和驱赶,直到把真话咽回肚里,把假话当作铠甲。
而马进呢?他已经封了神,被众人膜拜,被爱人垂青,他哪里舍得失去这样的地位,于是他附和着小兴的诡计继续稳坐云端,享受着这种反差和膜拜,直到他穿过迷雾看到了小兴更大的野心和欲望。
小兴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卑微如马进都可以做他的哥,可重压之下量变成为质变。他的变只附加了带上马进这个哥一起,理想了说他还算重情念旧,邪恶了说是因为他还必须利用这个神化了的哥来达成目的。
他是看到船以后第一个放眼向外的人,小王只是想出去,马进只是想留下,一个想回到旧世界继续好好活,一个只想留在乌托邦延续黄粱梦。小兴则想要抛下所有人,带着足以改变命运的一纸契约实现重回人间后的逆转翻盘。他被压迫太久了,渴望着这种极端的变也并不意外。
马进建立的信仰社会:给予人们希望,但只不过是脱离现实困境的迷幻剂,所谓黑暗中的明灯,不过是难以为继的乌托邦04
在真实的生存与虚伪的信仰共同作用过程中,奇怪的事一件件发生了。小王一直想称王便自诩自认为王,王总善经商便虚发超发货币构建起价值体系,马进给予人们不切实际的希望变成了神。
而在影片的最后我们发现,你心怀邪念,只要足够坚强果断,人们依然不假思索的拜服于你的威权。一旦你萌生善念,小王喊出有船后他就成了疯子,张总惦念亲情时便败得身家全无,马进想要说出实情,连起初一直说着“疯话”的小王都不敢附会,而小兴选择信任马进后计划却泡汤。没有任何人是地地道道的坏,也没有任何人是自始至终的善。可似乎,善念却屡屡败于恶念之下。
中国导演是有所拘束的,不敢把负能量发挥到《大逃杀》那般的极致。中国导演也是有所规避的,不敢把人性的善变拍得像《一把青》中那般的残酷真实。可是抛离了《我不是药神》一样的直白叙事,摒弃了《西虹市首富》一般的光怪陆离,黄渤这个发迹于底层,有想法、有故事的老家伙,真真切切讲述了这个善变的好故事,讲述了我们身边无法回避人皆有之的真性情。
舒淇扮演的珊珊是自始至终的白玫瑰,一直保有自我,一直残留善念,她的存在,是这个残酷故事里最过理想的化身,如果没有她,故事便少了回到正轨的契机;如果没有她,人性便少了对标反思的镜子,尽管不合理,可我们宁愿相信她真实存在,否则便只剩绝望了我们是人,向左是天堂、向右是地狱,中间地带只是滑向天堂或是地狱的缓冲而已。愿人性单纯,愿得受护佑、不染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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