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

他与她相识于晴朗的八月里，少年的温润与少女的娇俏相溶于夏风里，那时候，谁都以为生活没有棱角。

孤舟

一

八月，空气中带着湿气和燥热，纯白的校服显得明亮。“早啊，二蓁。”少年的声音轻快，叶蓁蓁翻了个白眼，“要迟到了，陈舟！”转眼，少女的马尾在拐角处消失，铃声响起。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放下书本，叶蓁蓁转头向斜后发着呆的陈舟笑道:“陈舟，你的千帆呢？快沉一个我看看。”

“你找打？”陈舟笑着，一只手握拳，少年细嫩的手轻柔地落在叶蓁蓁光洁的额头上。多年后，叶蓁蓁确信，当时那只手，就此落在了她心头。

二

一本《百年孤独》上绘着红色的花纹，少女的耳边落着碎发。下课时分，同学们在走廊上三五成群站着，“二蓁，出来玩了。”陈舟走到叶蓁蓁旁，俯身，手臂抵着叶蓁蓁的肩，“你也看马尔克斯啊，我也看呢。”

叶蓁蓁柔柔地笑了，眼里藏着光，她说：“走吧，出去透透气。”

两人靠在护栏上，叶蓁蓁矮了陈舟半截，侧头仰视陈舟:“喂，陈舟，以后晚自习放学和我分开走。嗯，阿雨她……”

陈舟闻言微微低头：“她怎么就对我这么大意见，啧，很伤心。”

“得了吧你，不要脸的，记住了！”叶蓁蓁扬手落在了陈舟的手臂上，留了个清雅的白眼，“别装，我没用力。”径直走回教室的叶蓁蓁不知道，少女的马尾在少年的心底也曾划过弧线。

三

期中考试总伴着细雨，班主任坐在讲台上对着家长们喋喋不休。自习室里，叶蓁蓁和陈舟并排坐着，手肘蹭了蹭一旁人的手臂，“给你看这个。”

陈舟接过手机，叶蓁蓁剥开一颗糖，顺势塞到他嘴里，然后端起奶茶，凑身过去。

“这个好玩。”

“这个有趣！”

“陈舟，不要跟我争！”

“放手！还给我！”

欢声四起，好景却不长。

在青春躁动的高中里，绯闻四起。那天晚上，在夜风中，陈舟立于叶蓁蓁前，他说:“我们两个啊，没有喜欢吧。”叶蓁蓁笑道:“当然，我们两个什么关系。”叶蓁蓁笑得灿烂，陈舟觉得，她身前拢起薄雾。

“任它流言蜚语，没关系，我们自己明白就好。”他眼神温暖，仿佛看着光明。

真的就好吗，叶蓁蓁不想再看，“我的圈子小了，不想招惹什么。”或许牛头不对马嘴，带着一身清冷，叶蓁蓁转身向教室门前聚集的人群走去。

四

考试成绩出来了，叶蓁蓁考得惨不忍睹，前二十的成绩自由落体，陈舟将叶蓁蓁的所有心情不佳都归于成绩。

桌面上飞来一张纸条，叶蓁蓁展开来，“开心点，来一场霍乱时期的爱情，还是来一遍百年孤独？”叶蓁蓁突然红了眼眶。

“我选择在盛世来一场百年孤独，因为马尔克斯是一生所爱。”

“二蓁，你理我一下。”陈舟跟在叶蓁蓁身旁。

“够了，你想当你的渣一边当去。”阿雨在一旁大喊出声，甩下叶蓁蓁冲下楼梯，叶蓁蓁愣神，急忙追了下去。

“二蓁，晚安。”叶蓁蓁对陈舟微微颔首，然后跑出了陈舟的视线。

一切都会恢复常态，就像桂花会在秋天开放。

桂香浮动，叶蓁蓁和陈舟偶尔谈起阿雨的大骂，叶蓁蓁和交好的同学笑做一团。

“等找到真心相爱的人，我一定专情到死。”白炽灯亮得分明，陈舟对着叶蓁蓁挥着钢笔，眼里闪着光亮。方桌对面，叶蓁蓁带着笑，那笑得分明，后来也就剥离了什么。

叶蓁蓁和陈舟从没闹过这么大的矛盾，用同学的话来说，就是两个都不会发火的人。

但事情确实发生了，陈舟怀着年少不以为然，少年嘴角的微笑刺痛了叶蓁蓁。她选择了沉默，再没有和陈舟说过一句话，一本《百年孤独》看到最后。陈舟偶尔皱着眉望向她，眼里也会闪过惘然。

五

时间它是会变的，叶蓁蓁望着面前的白衣少年，那眉目一如从画中走出，却带着轻狂的怒火，“叶蓁蓁，你一定要这样吗！”叶蓁蓁嘴角掀起苦笑，落在陈舟眼中却是冰冷，“叶蓁蓁，阿雨她现在躺在医院里，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啊，阿雨，她亲爱的姐妹成了他的女孩，他最爱的人。“陈舟，你和她是真心相爱吧。”

“叶蓁蓁，你……”

“我呀，还是我最爱的人。”叶蓁蓁恍然转身，少女的马尾不再，长发散落在肩上。

“叶蓁蓁，求你别闹了。”陈舟的眼里闪过慌乱，他看见有雾气越来越浓，快把叶蓁蓁包围，“叶蓁蓁，我和她没有……”

“我知道，”没有回头，叶蓁蓁的语气漠然，“她现在躺在医院，也不是我。”

裙摆在空中晃荡，叶蓁蓁想起微风拂面时，阿雨亲手用水果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那是鲜血啊，叶蓁蓁闭上眼，少女飞奔下楼梯，她看见她脸上破碎的泪光。

“沉舟侧畔千帆过，陈舟是他，我只不过是千帆中的一叶孤舟。”

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