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小明星，说小，是因为她虽拍戏，却连台词都少之又少。
他是世人眼中的汉奸走狗，稳坐陈队长的职位，油嘴滑舌，不务正业。
他第一次见她，她正被导演骂。他最见不惯男人欺负女人，他的观念里，女人是要用来疼的。所以，他出手相救，在导演谄笑阿谀声中，他带走了她。
他们就这么认识了。
他对她没什么感觉，这不过是他随便救下来的女人。
他的日子依然那样过着，没事跳跳舞，赛赛马，听听戏，给女人剪剪头发。
对了，他不喝酒，只喝格瓦斯这种饮料，这听起来并不男人。
当然了，他还从不用枪。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江湖人都知，陈大队长流连花丛，但万千花丛过，从不沾一朵，只染一身香。
所以虽有女孩追捧，但还没有哪个不识相的盼着能守在他身边。
但她不一样，她总嚷嚷着，嫁给他，哪怕是做小。
她说，陈深，你娶我吧。
她说，陈深，我喜欢你。
她说，那当然了，你是我男人。
她说，我得抓住你。
她对他的嫂子说，你好，我是陈深的女朋友。
她对他的朋友们说，你们好，我是陈深的未婚妻。
当然，他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他说他不像个姑娘，一点矜持都没有。
他说，你这样谁敢娶你啊。
他不过当她是妹妹，或者是兄弟。
所以他会在赶不走她之后，无奈的把床让给她，自己睡沙发。
但她总出现在他生活里，没事给他煲个小汤，去行动队里找一找他，赶走他身边的舞伴和女人，拽着他的领带凶巴巴的不让他招蜂引蝶，简单的说，有她的地方，三尺之内，无其他垂涎与他的女孩子。
还有，嗯，在风雪里抱着给他做的药膳汤等他等到睡着。
他拍拍她的脸，把她叫醒。
“你怎么在这里啊？”
“哎你回来了，我在等你呀。我新学了一种汤，特别好喝，拿来给你尝尝。”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他虽然嘴上说不喜欢她，可是会替她揍浦东三哥给她出气，当然了，也会偶尔给她在早上做个饭，还会收留没家的她。
只不过他还是说，这是我妹妹。
他会特别清楚的告诉她，李小男我不会娶你。
他还在心里嫌弃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懒的女人。
他还会抱怨，李小男，这是我家。
但她心里欢喜着呢，她以为啊，自己一定会嫁给他。
可是后来徐碧城来了，徐是他以前的学生，还是恋人，徐的低眉浅笑，温柔博学，她一样都没有，重要的是，他喜欢徐，很喜欢。
她有了危机感。
可是她还是会为了他，救徐，她的情敌。哪怕自己陷入危险。
她不知道，其实他对她也挺好的，在知道她失踪了后，特着急的骑着自行车就跑去找人，眼中再无他人，包括她一直醋着的徐碧城。
他也曾特别骄傲的说，呵，李小男，你舍不得将我扫地出门。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当然了她身边也有追随者，毕竟穿上洋装的她，浅笑嫣然着呢。
那个人叫苏三省，他很喜欢她。
然后她去问他，陈深，你愿不愿意娶我，他说我不会，因为我不爱你。
可她还是去行动处带着粥等他，只是她还没睡醒就被他叫起来，凶巴巴的桑扁头送她回家。
她气的直哭。
那天晚上是苏三省送她回家的。
然后扁头回去告诉了他的头儿，头，我按你吩咐在后面跟着李小姐，后来苏三省把她送回家的。
他听了一皱眉。
她开始和苏来往，去苏的姐姐家，包饺子，吃饺子。但她没收苏姐姐给她的家传玉镯。
然后呢，他觉得日子空唠唠的，没了她的叽叽喳喳，对了，她有好久都没来骚扰他了。
再后来他就看到她和苏一起出现在行动处，他看到她亲密的喂苏喝粥。
他强行给她拉到办公室里，一顿说教。
他知道她是为了刺激他，她成功做到了。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她开始更加频繁的和苏成双入对的出入。
他深夜，去了她的家。
他说，苏不适合你，他就是个混蛋。
她说，可是他愿意娶我呀。
他说，你当时追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个长性。
她说，可是你不愿意娶我呀。
他说，如果我愿意娶你呢？
她说，你不愿意的。
然后她开始蜷缩在沙发里，唱周旋的歌。
你少跟他在一起。他甩下这句话，就走了。
她蜷在沙发里，觉得挺冷的。
之后他又去她家里，看见她织一块红色的围巾。
她缩在沙发里，一针一针的，织的很认真。
她说她是给苏三省织的，
她说他高高瘦瘦的，戴着会很好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他扔下一句话
你真的不适合女红。
走了，然后。
门摔的很响亮。
后来唐山海被捕死了。
她晚上和他一起烛光晚餐，
她说以前唐先生活着的时候，我以为我还能等到，你娶我的那一天。
现在不能了。
你去找她吧。
她是笑着说的，只是是笑着哭的。
那天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衣服。
烛光下，眼睛，亮亮的，笑容凉凉的。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再后来，他见到她，是在废弃仓库里。
他去抓捕中共医生。
他带人进了仓库里，看到一个背对自己身影。
一袭白裙，正在费力咽着什么。
阳光从窗户格子里撒入。
房间整洁干净。
窗台上，是一小盆仙人掌。
只有空中阳光下浮动着的灰尘。
他看到了转过来的医生。
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个心心念念要嫁给他的女子。
他踉跄的走向了她。
她说，我叫医生，我的任务是治病救人。
她是笑着说的，但那笑容，和那一室阳光看起来并不相配。
他将自己的手和她铐在了一起，一把小钥匙滑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是由她手指的敲击传来的信息。
再之后，她被带到了牢里。
那里有老虎凳，辣椒水，凳子是暗红色的，房子是阴暗的
她浅笑着，吸了一根烟。
唱了一首接一首的歌。那些歌都是周璇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小盆仙人掌收下。
他留下了她收藏的周璇的唱片。
他看苏三省抱着她的箱子，
里面没有那条红围巾。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后来他再见到她，他看到了她被打破的脸，和被鲜血染红的衣服。
他记得扁头跟他说，头，我要是你，我就不去看李小姐。
可是他还是来了。
她刚起床，蓬头垢面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
她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像个妖怪。
他哄着她说，让我看看你。声音轻柔，生怕吓到她。
他调侃她，看这回哪个男人还敢要你。
她问他他们开始怀疑苏三省了吗？
他说，怀疑了，我很安全，你要活下来，等你出来了，我们就结婚。
他给她拿了盆清水，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是他的白衬衫。
他给她剪了头发，但不是很时髦的样子。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之后，毕忠良找到了他，问他去了哪里。
我去给她买戒指了。
你疯了？
你不用劝我，谁说也没用。
这是他第一次给女人买戒指。
他送给很多不同的女人，不同的东西。
有衣服，项链，包包，鞋子，还有钱。
但这是他第一次送女人戒指。
他挑了好久。
最后选了一款金色的，看起来很笨重的戒指。
但很实在。
听说，越实在的，越能将人套牢。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给女人买戒指，不管好不好看，你收了它，就等于收了我。
-听起来像收了一个妖怪。
是呀，从今往后，我就是有孙悟空七十二般本领，也逃不出你李小男的手掌心了。
他记得上次他和她求婚，是为了应急与保命。
他单膝跪地，面对众人，神色从容。
他说，我其实还没准备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臭毛病，我很讨厌我自己。但是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我发现我身上还有唯一的优点，那就是只要我喜欢一个人，我愿意为她做所有的事情。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终于想明白了，你赢了，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陈太太。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他不在单膝跪地，他站着，拥她入怀。他不再说绵长的情话，只是给她戴上了戒指。
她说，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漂亮的戒指。
他说，陈太太，那你就一直带着它。
她说，陈先生，我还没说我愿意。
他说，你收了我的戒指，也就是我的人了。
她说，好。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再后来，她被处以枪决。
行刑前，她对他说，
你看到那面的花了吗，你帮我摘下一朵吧。
他说，好，你等我回来。
他听到了枪响，
他看着毒辣的刺眼的阳光。
他记得，行刑的是苏三省。
他拿着她给他的钥匙，去了银行。
他在保险柜里，找到了那条红色的围巾。
很厚实，他围了一围，很好看，果然很适合高高瘦瘦的他。
他把脸埋在了围巾里很久，
想起了她蜷在沙发里一针一针织围巾时，认真的样子。还有她一脸憧憬的说着，他高高瘦瘦的，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然后，围巾湿了好大一片。
他走出了银行，外面，下雨了。
天气挺好，与人心正配。
他突然想起，之前毕忠良开玩笑的和他说，小赤佬，终于遇到克星了。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她一袭白色短裙，其实也挺好看的。
他记得行刑的那天，他和她，喝了一杯红酒，酒很香，比格瓦斯香。
他看了他留给他的信，信中说到，
我爱你，可我更爱我的信仰。
此生能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你，已是我的，至幸。
他又想起来，她脱鞋的时候，总是把鞋子很快的蹬掉，然后还把衣服胡乱的往他衣柜里塞，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把饭端上来，懒洋洋的穿着拖鞋踱到桌子面前，早上赖在床上不起。
真是一个懒女人，可真懒。
这是我家。
你这样像女主人一样，言外之意。
他去店里点了一碗汤，
一口一口，喝的很慢。
他开始怀念，他记得，她开玩笑的说男人的行李真少，一个行李箱就能放下。他逗他，扫地出门也简单。她反问他，你这是做好了被我扫地出门的准备呀。他特骄傲的说，呵，你舍不得。
李小男，你舍不得，因为，你喜欢我。
他记得，医生最后的一条指令是，归零归零，归零归零。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再后来，他离开了上海。
带着归零计划。
再之后，解放了，
他回了乡下。
他开了一间剃头铺子。
他不再喝格瓦斯，
也不再跳舞。
他偶尔也会交孩子们识字，念书。
徐碧城后来来找过他，
他说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他说，我只会剃最简单的头了。
他说，你要不要喝酒，我自己酿的，味道还不错。
他说，你饿不饿，我给你下一碗面。
他说，我现在不吹口琴了，我挺喜欢唱歌的。
他摸着无名指的戒指，低头说，
我已经结婚了，我现在，很幸福。
村里的孩子们，有的时候会问他，叔叔叔叔，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啊。
他说，我的妻子还没有回来。
妻子？
是呀，她叫李小男，还叫医生。
那叔叔你叫什么呀？
我叫陈深。
叔叔你有小名吗？
有，我叫病人。
是的，他总是叫自己病人。
叔叔，你是生病了吗？
是呀，生病了。
那叔叔你为什么不治呀？
不是不治，是再也治不好了，也不能治了。
再后来，也不记得是多少年过去了
好像有八年了吧。
他在剃头铺子里，给一个年轻的女人剪头。
那个女人说，陈深，我喜欢你，你娶了我吧。
他说，你和她很像，可是你不是她。
他说，我已经有妻子了。不好意思。
麻雀：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世人不负卿
-谁答应做你的妻子了？
他回头，看到了穿着旗袍的她。
-你不做我的陈太太，为何戴着我的戒指？
-我喜欢这个戒指不行啊！
-你不适合穿旗袍，还是洋装好看。
-也没人给我买啊，我又没有钱。
你也别说我，你这红围巾都坏了。
-我没舍得扔。
-我头发长了，三个月没剪了。
-我现在辫子编的特别好，或者我给你剪一剪也可以。
-我饿了，我今天为了在太阳落山前到你这儿，我可是一天都没吃饭了。
-我去下面，好了我叫你。
我给你下一个蛋吧，你吃不吃？
-我最近不拍戏了。
-我觉得周璇的歌特别好听。
-我现在棋下的还是不好。
-我可以教你。
-你现在好么？
-过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活了下来。
-你过的好吗？
-我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小男啊，我想喝汤。
-正好呀，我最近刚学了药膳汤。
-小男啊，其实我就是块板砖。
-就是嘛，还假冒沙子。
所以呀，我自己的男人，我得握的紧点。
-哎陈深啊，药膳汤好了，你来尝一口。哎，等一下，你快去看一下，蛋是不是糊了？哎，陈深，你看我干什么，快去呀！
后来，我想，他们会很幸福，然后，子孙满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