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有时间,做心里想做的事
文/纯梅子
晚上,和爸爸一起用餐。我跟爸说,把妈妈生前爱穿的那个黑色皮衣送给我,让我收留着,做纪念吧。弟媳说,算了吧姐姐,还是甭留了,睹物思人,看了你会更想的。话虽这么说,可临走,我还是默不作声的带着了。因为这上面有我妈的味道。
深夜,我传了几张妈妈的照片到亲友群里,是因为当时做妈的遗像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后才发现。弟媳看到了照片,第一时间回复,问我是不是又想妈妈了。
妈妈去世至今近一个月来,何止是又想呀,是从来没有停止过。
一个人闷在房间看书时,我会突然想到,终有一天,我要跑到妈妈墓前,告诉她我和家人现在一切都好,用她的钱给孩子买了保险,不仅我这一代,下一代也有了更多的保障,她的命造福了子孙几代人;说着想着,一个人独处时,就泣不成声,这是我的个性,喜欢一个人哭泣,喜欢独自面对、独自承担。妈妈懂我,因此时常说我肉、闷。
我会想到,在殡仪馆的冰棺里,怎样才能掀开冰盖去摸摸妈的手,冰不冰,冻不冻,当时我怎么就没有这样做?我想到最后一次化妆,我怎么没有亲自上前给妈妈涂粉,我想到这一生,我居然没有给妈妈洗过一次脚。甚至后期,还时常跟妈妈呕气,电话里,通常连妈都不叫出口。
接孩子放学的路上,路过一个时装店,一件让我非常相中的黑色皮袄,经济实惠、样式好,是我中意的那种。正当想掏钱付款时,妈妈又在我心头闪现,想到她生前,我几乎没有给她买过衣服、甚至从来没有。妈平时最不喜欢看我穿着朴素的样子,总希望我穿的好看点,可我却坚持整洁、舒适就好了,不赞成她的观点,行事跟她唱反调。妈妈不在了,我是不是更应该保持她在世时的风格,那样的话,老妈会有灵感吗?还会活过来对我吗?
昨晚梦见一个小时候对我十分不错、现已经去世的邻家大叔。梦里我请他帮忙看看,我妈妈在那边过的可好?旁边有人就说了,看你这丫头傻了吧,即使过的好不好,他又没法告诉你。我说,怎么没法跟我说了,如果我妈在那里一切都好的话,就请他在我妈的坟前放两张阴票就行了。这样我就知道了。
醒来是一场梦。后来第二天,我把梦见的情景跟爸爸说了,恰巧赶上爸爸带几个孙子去给奶奶烧纸刚到家,问爸爸有没有发现妈妈坟前的东西?可有阴票在周围?爸说,啥也没看见。可能天黑的原因,明天再去看看。把做梦的情况跟婆婆说了,婆婆说我家可能有人要生小孩、添喜了。末了又补充一句,你可能是想念妈妈,想的太很了。后来又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的,妈妈没了,不是还有个爸爸在的呀。这有什么呢,你公公刚出生时,就没见过亲爸爸了,那不是很可怜。
咳,婆婆的话,我不知从哪接起。这哪跟哪呀,刚出生就没有见过亲爸,跟中年丧母相比,这两者能混为一谈吗?让我一时无语。
房间的空调,每到运行一定程度,就会停止转动。突然,响声震耳,砰砰两下,我抬头望去,啥也没有。那时,我心里第一时间想到,该不会是我亲爱的老妈来看我了?
不是我又想起妈,而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不去想。当我的下巴不小心被厨柜门碰了一下,第二天留下了深褐色的浅浅疤痕。由此我就不由自主的会想到,妈妈脸上留下的那块疤痕,左边嘴巴一道深深的裂痕,再靓的粉底,也遮不住皮开肉绽的样子,当时该有多么痛?活着的人,将永世不得知晓。
清晨醒来,我会惯性的摸摸自己胸口,用右手捏紧自己左手的脉搏,感受生命的跳动。很多情况下,当我在胸口摸了很久,有时也感觉不到心脏跳动的痕迹时,就有种想哭的情绪。
我那么用力抚摸、那么心静的去感受,却丝毫感觉不到活生生一个人的命脉跳动,我悔恨,我无能。可我又能做什么呢?即使我当时在妈妈旁边,又能想到把妈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吗?又能阻止殡仪馆把妈拉走的可能吗?我会拼命的把妈送到医院抢救,即使不行,起码心安。
突然就会到网上去查看,瞳孔放大,真的能判断一个人死亡吗?人在昏迷状态下,心脏脉搏还会跳动吗?想我妈这种情况,放到殡仪馆会不会有生还的奇迹?一次次查找,每次的答案都让我触目惊心。众说不一。我的心就会随着各种答案的浮现,越发冰冷、整个人抖的要命。我知道,在我妈当时的那种情况,是完全可以拼尽全力去抢救一下。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瞳孔也是放大的。即使一个人心脏停止跳动、瞳孔放大、脑死亡,都不能成为放弃抢救的理由,这样生还的希望虽然渺茫,但还是有的。
没进过火葬场的人,哪知道人送到那里后,一律都放冰柜里冷冻起来?当初若不是姑姑们在场,好歹有见过这世面的经验,我真的会疯疯癫癫的跑上前去,质问那里的工作人员,混账东西呀,你们怎么可以把我妈放到这冰柜里?过份呀,这里零下几度的气温,活人也会冻死!我的妈妈。
正看书的时候,我会忽然想到我和弟媳,把妈送往医院抢救的情景。一路上,我拿出湿巾对着嘴巴哈气,增加湿巾热度去给妈妈擦拭脸上血迹,让妈妈坚强、挺住、别怕,有我在,我要全力抢救妈的情景……可这些,今生来世永不会有机会,只能是幻想,。
尤其当一些人,亲人们在后期谈到妈妈打牌赌钱输钱时,我心里就像刀扎。我不知道家人还有人那么恨她、气她。
我把希望寄托在三姑身上。想想她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妈妈出事她肯定在现场,定会全力抢救。可是,她当时居然不在家。
我想到菊子爸经常跟我妈一起出出进进的多,定会把我妈送去及时抢救,可他在这件事上,也没能怎样。
怎么会都不在现场。
想到了八十岁的奶奶,她是真心疼女儿的,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想到我爸,可他不在家。想到这个那个,可是我自己到家时,却没有及时赶到殡仪馆?我也是无能的货。
妈生前就经常说,一辈子白养我这个丫头了,没有一点用。以前不承认,现在我信了,我就是无能,没用。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 …
很多人说,时间长了就好了,会慢慢淡忘,渐渐想开的。把它交给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忘记?我不想淡忘,不想忘记。就算再大我也怕,我怕没有妈妈。即使死了,她还在心中,常想想妈妈,多好。
如果真的有一天忘记了妈,将是我一生的罪。
生我养我,死后惠及我子孙后代的母亲,在家是七个妹妹的老大,从来到这个世上起,从小就灾难不断,三水犯水灾,掉到井里没淹死;四岁犯树灾,一颗活活的大柿树被妈拜死,救了妈的命;十二三岁的少女时期,她就跟个青壮劳动力一样,帮助爷爷奶奶挖沟、打河坝,干活挣公分,烙下胳膊疼、腿疼病根,到老没有痊愈。直到二十岁结婚生下我和弟弟们,家中老老小小兄弟姐妹们的事情都操完,子孙们也都刚能离开手时,妈发生了意外。一天福都没享受……
敲打着这些文字时,又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人的生死时辰及怎样死法,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我再网上一遍遍搜索着答案。
人的命运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人的命是由命和运构成的。命是生死,人生下来的一天就有死去的一天,这就是命。也就是说,假如有一天你要去公园玩,而这一天的行动从你一出生就注定了,改变不了的。唯一能改变的,就是你自己当天的心情状况,也就是命运中的运字。
为此,我想到看过的一篇文章,话说一个中年少妇去找一个盲人算命。当她报了生辰八字后,盲人大师说,你有福就赶快享吧。中年少妇不懂其意,刨根问底啥意思。大师说今天距她死亡之日还有一个正月。当时少妇听了气的火冒三丈,我正值花样年华,大好人生时光,身体健康,怎可能会这么快死亡?气的连算命钱都没给。后来在距少妇死亡的前一天晚上,少妇给小孩洗澡时,嘴里还嘀咕到,这老不死的,说我活不过明天,马上明天就快过了,我不还是好好的。第二天一切正常,直到中午吃饭时,那妇人被一口饭活活噎死。
虽然我也不信邪,可也想上天入地把这盲人大师找出来,给我妈妈算算她的命。是不是真的我妈就该活这么大?
人的命、天注定。虽然生死难逃,可想到妈,内心还是被愧疚、悔恨充斥着。因为我为她做的太少太少太少。
而活着的时候,妈又总是让我担心、恐惧和不安。我时常梦到妈全身是血的模样。加上妈去世前一次的恶梦,这一生共梦见妈妈全身血肉模糊的样子三次,每次都是惊醒、哭泣,梦中的情形,遥远又真实。
她总是粗枝大叶,不知道爱惜自己。说话鲁莽冲动、没心没肺,爱管闲事,喜欢帮助人,一幅菩萨心肠,似乎她是救世主。不管谁家的事情,有没有找她帮忙,她知道后,总会冲锋再前,解人之忧愁。一辈子,心眼不会拐弯。没有害人之心,更是从不设防。
如果有来世,我是肯定不会让她再做我的妈。
我会像我的丫头跟我说的那样,乞求老天法外开恩,我要让她做我的女儿,我的宝贝。一生对她呵护有加,疼她、爱她、教育她、包容她。教她照顾好自己,别总让人为你担心。当别人惹她欺负她、说她不好时,坚决跟她站在一边,帮助她,给她力量和信心。而不是像这辈子那样,但凡有人说她不好,我就信别人,然后就是指责她,不给她好脸色看……
前天给奶奶电话,说妈的孙子懂事了、知道想念他奶奶了。然后我奶就让孩子别想了,跟孩子说他们的奶奶打工去了,等小孩长大就回来了。
可是我跟奶奶说,孩子若想的话,就让他们想吧。又想不坏人,再说孩子们忘的快,此时不想的话,以后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连我妈长的啥样子都会不记得了。多想想也好,趁着他们幼小的心中,还留有奶奶的印象。
这零乱的文字,语不成句,恰是我每日想到妈时,那种郁结难解的状态,一口写下来,心里舒服多了。文字可以帮我消除心中大痛大悲之痛楚,可是,爸爸呢?他的苦处,如何消?谁来化解?
我无法想象,在没有妈的今后,他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他的人生,会有啥新的意义?爸爸,我想跟你在一起,很想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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