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皇陵
几人正说着,天空又飘起了细细密密地小雨,皇陵空旷,夜里风大,朱拂玉瞧见了栾欢月身上的鹅毛大氅,心里虽别扭,却也没有说什么,见她脸被冻得有些红,替她用手捂了捂:“又下雨了,我让先送你回去罢!”
栾欢月此时更愿意跟济源单独待会儿,歪着脑袋瞧了眼朱拂玉问道:“你离席这样久,皇上若找不见你,你要如何解释?让济大哥送我罢!”
朱拂玉见她为自己着想,心里很欢喜,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难得你这样识大体,便依你罢!”
济源得了命,便去寻马车了,空旷的路旁,只剩栾欢月和朱拂玉两人,和风声作伴。
栾欢月见朱拂玉有意无意地挡在自己的身前,望着他的侧脸,轻声问道:“拂玉,你有想过再进一步么?”
朱拂玉被她问的一愣,不知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脸色有些僵,见她表情认真,随即一笑道:“我从未跟你提起我儿时之事罢?”
栾欢月摇了摇头,见他面上挂着微笑道:“父皇就只有两个我和皇兄两个儿子,从我懂事时起,父皇教我的便是为臣之理,教他的,是为君之道。等到我渐渐明白事理,我便一直想问父皇,为何父皇教我的,与教皇兄的不同。”
栾欢月听完,沉吟片刻道:“当今皇后孙氏,是第二任皇后。皇上为了她,曾废胡皇后。想必孙皇后,很得皇上宠爱罢?”
朱拂玉点了点头,望向栾欢月:“你可知,汉世子之位,汉王本属意三子朱远坦,但册立时,却把世子之位,给了朱远圻?”
“你想说什么?”栾欢月虽问朱拂玉,但却联系起自己所知之事,隐隐猜到了朱远圻的苦楚。
“朱远圻与我一样,从来都不是首选,但是他进了一步,得了世子之位。你不是问我想没想过再进一步么?”朱远圻定定地望着栾欢月,眼睛前所未有的正经:“这就是我的回答。”
栾欢月明白了他的想法,此时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两人如何比得?栾欢月此刻很想把心底的那些话告诉给他,却还是忍住了。毕竟,他和他,是不同的。
朱拂玉很少同人说起这些,坦白的滋味让他自觉满足,虽注意到栾欢月情绪异样,却并不在意,反将她搂入了怀里说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就绝对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栾欢月语塞,只得闭上眼睛,不出声,随他在自己耳边呢喃。
马车里一片漆黑,栾欢月听着马儿狂奔的哒哒声,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悲伤。
到了花圃时,已是子时,栾欢月下了马车,见济源正从花圃下人手中接过灯笼,往自己这儿走来。
“栾姑娘,想必是乏了罢?快些进去歇着罢!”济源把灯笼递给栾欢月。
栾欢月接过灯笼,却并未离开,而是问道:“济大哥,你一直在跟着我么?”
济源见栾欢月脸色不好,以为她生气了,无奈一笑:“栾姑娘该不是为这气了一路,才不同我说话的罢?”见栾欢月脸还是沉着,只得说道:“今夜汉世子离席迟迟不归,王爷好奇世子去做了什么,便让我去寻寻,走到先汉王妃陵墓前,刚巧瞧见了世子与姑娘同乘一骑,便去通禀王爷了。”
济源解释完,见栾欢月脸色稍霁,却忽然正色道:“按理说,您和王爷的事,我本不该插手。因着信任姑娘的为人,我才未告知王爷您和他撒了谎。但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您能趁早和世子有个了断。”
栾欢月望着济源,这个刚在自己念头里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此时提醒着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好笑。
济源见栾欢月笑的开心,也是一愣,正错愕之际,栾欢月却走到了济源的面前:“济大哥,谢谢你的坦诚!”
说完,栾欢月便脚步轻松地走进了花圃,只留下一脸奇怪地济源,望着她的背影,脑子有些懵:“她究竟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端午节后,朱拂玉与汪婉仪大婚的日子便被朱瞻基定了下来,六月初六,日子虽有些赶,但却也还来得及。栾欢月这段日子过的可算是风平浪静,虽有心关掉品香阁的生意,但因李灵雨要为宫里供着香露,一时半会儿也关不掉,平日里多数会待在花圃和李灵雨学学调香。
她与朱拂玉,没再见过面,汪婉仪少了敌视她的理由,安心的备嫁。朱远圻在清明之后,便回了封地,偶有来信。倒是与云展这个闲散的驸马见面多了起来。当然,除了云展,还有顺德公主。
这日,顺德公主生辰,早早的便派了马车来,将栾欢月接到了府上。
栾欢月进了府,却不见宾客,正想询问身旁跟着的丫鬟,便被一张帕子捂住了口鼻,来不及反应便晕了过去。
顺德公主见栾欢月被迷晕,理了理衣衫说道:“去请驸马!”
丫鬟低头称是,两个小厮则抬着栾欢月,往顺德公主的闺房走去。
云展本在书房看书,见一丫鬟低着头走了进来,朝自己施礼道:“驸马爷,公主有请。”
云展也没在意翻着书,问道:“什么时辰了?”
丫鬟瞧了瞧外头的天,说道:“酉时了。”
云展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随着丫鬟往顺德公主的闺房去了。刚一进屋,门便被关上了,云展皱了皱眉,往寝房里望,却只望到重重纱帘下,躺着一个人,看身形,不似顺德。
“顺德?”云展此时直觉不对,掀开纱帘往里走,走至近前才看真切,床上躺着的是衣着暴露的栾欢月。
此时的栾欢月,似乎睡着了,毫无防备。云展明白了这是顺德的意思,叹了口气,高声说道:“顺德,你出来罢!”
过了半晌,顺德依旧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云展有些微怒,替栾欢月盖好被子,推门走了去,见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怒道:“把公主喊来见我!”
不一会儿,顺德便款款而来,见自己的闺房中门大开,云展坐在屋中,脸色难看,有些胆怯,但还是壮了壮胆子,都了进来,堆上笑容:“夫君!”
“顺德,你想做什么?”云展见顺德进来,冷声问道。
“这不是夫君想要的么?”顺德硬着脖子,问道:“大婚之夜,承欢之时,夫君念的,不是她的名字么?”
云展瞧着顺德的模样,也不知该不该发怒。此时,顺德说道:“只要是夫君想要的,顺德都能替你夺来!郕王、汉世子,都奈何不了我!”
云展第一次发现,顺德口才很好,竟然说的他哑口无言,只能呆呆地愣神。顺德见云展不出声,以为自己猜中了云展的心思,心下大定,笑了笑道:“这世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知夫君是君子……”
顺德还未说完,便见云展制止了她,望着她:“顺德,这是你心甘情愿的么?”
顺德见此时云展竟然还愿意顾忌自己的感受,有些感动,将手附在他的手上,鼓励道:“我自然心甘情愿。”
云展缓缓地把手抽出,冷下了脸:“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卑,你放不下过往,所以才这样的做的?”
顺德被云展说中了心事,心里一愣,就见云展拂袖而去:“我不会碰她!一刻钟后,把她的衣服换回来!”
顺德望着云展的背影,只觉自己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有些愣神地望向亲房内的栾欢月,眼里充满了妒忌和不甘,但仍喊来了下人,替栾欢月换回了衣服。
待到栾欢月转醒时,就见顺德公主呆呆地坐在自己身旁,见自己醒了,木声说道:“你醒了?”
栾欢月心里一紧,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见还算完整,略略松了口气,冷声问道:“公主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就在顺德不知该如何应答时,云展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醒了?你这身子也是弱了些,怎的刚进府便昏了过去?”
“云大哥!”栾欢月见云展走进来,说出这样一番说辞,心里一冷,起身说道:“本应给公主过完生辰再走,但既然欢月身体不适,便先行告辞了!”
云展也未阻拦,依旧是一副温和的笑容,却并未亲自相送,而是嘱咐小厮把她送了出去。顺德见云展虽生自己的气,却还肯替自己说话,心里开始愧疚了起来:“夫君……顺德有愧……”
云展收了笑容,走到了顺德床前:“顺德,不论你从前怎样想。我与她,清清白白。即使我有什么念想,也是我的事。我此生绝不纳妾,更不愿她做一个妾!若你再犯,你我夫妻情分,恩断义绝。”
云展说的决绝,顺德心里很惶然。平日里云展虽待人平和,但顺德知道,他不是善类,也没有表面脾气那样好。只是她不明白,男人对于送到嘴边的肉,都能如此决绝,那他的心有多狠,又究竟装下了什么?
只是这些,她永远都不会在云展的口中,得到答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