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发现没人能看见他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
前四十年怎么过的那?老王心想。
所谓看不见应该是两种状态,要不是像蚂蚁一样小,要不是像恐龙一样大。太小的话没人注意到,太大的话人们注意不到。
在陌生人的眼里,老王应该是前一种,根本看不见。熟悉的人又把老王当恐龙,太熟悉以至于选择性看不见。
老王很沮丧,不过他跟家人说起这事,在家人眼里就像是蛇颈龙弯下脖子吃累了叶子,大惊小怪。这个世界不是给蚂蚁和恐龙的。大家都这样说。
虽然从以前开始就没被注意过,不过发现这件事比这件事本身更重要。小学生都知道,哥伦布可比美洲在历史书上考的多了。
老王要做出一些改变。
今天去上班的时候,老王穿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哦对,老王是一个电焊工。他这个年纪不长穿西装的人一穿西装就显得很奇怪,浑身紧张,皱皱巴巴,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
老王往工厂中间一站,也不工作,就是站着。像领导一样,不过更像一个气宇轩昂的工蚁。老王惊讶的发现工厂里的人竟然这么多,而且见到的面孔自己都不认识。或者说,带着一样的电焊面具,穿着一样的蓝灰色的衣服,像是一群一样的海报,从印刷夸张的宣传海报上走下来。
大家人来人往,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老王。没有人把他当老王。大家把他当成一块奇形怪状的钢筋。这块钢筋的位置很奇怪,给大家带来了不方便,可是每一个人都选择忽略,本来工作都够累了,还有谁去处理一个乱放的钢筋块?
老王站到腿都酸了,看着电焊呲呲的光,老王视线逐渐模糊。很无聊,但是在这看着的人更无聊。老王觉得自己是一头大的恐龙,所以大家看不见。其实老王客气了。大的蚂蚁不一定比恐龙小。小的恐龙咬人不一定不疼。
老王出了工厂,西装上满是油渍污痕。老王在街上脱了西装,衬衫,西装裤,只留下内裤。小王并不突出,甚至有些奇怪。老王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但没人看老王。
做变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年轻人做变态很简单,但是谁看中年男人那?毕竟嘛,光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你可以穿丝袜超短裙,在大街上跳钢管舞,但是你不能保证就会有人有兴趣看你。那样你还不是一个变态。你只是一个有些奇怪的秃头男人。
老王想起来大学时谣传的一个变态,每天穿着大风衣在学校外面游荡。遇到人就哈的一声打开手电照着自己,期待别人惊声尖叫。这是一种性暗示,应该让人快乐。看的人走了以后也应该更快乐。老王每天在校园门口游荡,可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变态,这是个遗憾。
老王现在光光的站在路上,这也是一种性感。内裤是他的底线。他在路上走着,背后是拥堵的汽车。车并不着急,这和老王想的一样。大家低头玩手机,用脚拨方向盘。想起来的时候踩一下油门。老王感觉自己在维多利亚的秘密上,虽然没有大翅膀子。
老王做了很多事情,如果有人看的话,就像是第一次起飞的猴子。他从来不违法乱纪,安安静静,在自己的位置上战战兢兢。在家庭他是一个老公是一个父亲。在工作是一名刻苦的员工。但是现在他感觉到了残酷的现实,他感到自己在配合这个位置,而这些位置不需要他的配合也一样。像是电影里ps上的演员。世界在没有他的情况下照常发展。
老王揣测自己有看到别人吗?一样没有。他的妻子只是一个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他没有看到他妻子自身。他甚至怀疑除了他以外别人有没有自我。
他的孩子有吗?他的孩子像个机器人。让他学习他就哭,让他玩他就不会停,是一个坏掉的机器人。
现在老王觉得自己是一个坏掉的翼龙。不在画卷里当背景飞,而停在大楼上看画卷外的人。
人像蚂蚁一样涌出去涌进来。老王在大楼顶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也是用触角交流,直到踩到另外一个人才会转向。从上面看大家都一样,黑漆漆的过于原始。
老王跳楼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蚂蚁世界里发现自己是恐龙的孤独感,只有自己摔倒时才会被蚂蚁注意到。这会引起蚂蚁界的恐慌。
有人听见了咚的一声。有人听见了噗呲一声。有人听见气球爆炸的声音。有人听见棉花糖融化的声音。不过这对大家算什么那,死的是只蚂蚁。它是什么声音并不重要。
蚂蚁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啊。
另一只以为自己是恐龙的蚂蚁想到。
全部以为自己是恐龙的蚂蚁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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