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等我去县城上了高中,一住校,便很少再见到三哥。
高三那年,三哥成了家,媳妇儿是北面山根底下大口井村的。介绍人是二妈的一个远方亲戚,也在大口井。
寒假里的一天,没风,天气很暖和。吃过午饭,我溜溜达达便出了家门,朝东边“队部”大门口走去。那里有两棵年过半百的老槐树,经常有人聚在树底下唠嗑。
“队部”,就是过去的“生产队”,类似现在的“村委会”。
走到半路上,忽然看见“铁蛋儿”慌慌张张迎面跑过来,后面一个人正拼命追赶。
咦?那不是三哥吗?
“铁蛋儿”,是村里的“五保户”,生下来就没爹,二、三岁的时候,被他母亲怀抱着,从山东老家“闯关东”,流落于此。
村子里的上百户人家,多数都是当年从山东逃荒过来的,大家对这一双可怜的母子很是同情,纷纷出手相助。大队给他们分了块儿自留地,又在村西头儿划出块儿地皮,购置些原材料,召集大家伙儿义务出工出力,给“铁蛋儿”娘俩儿盖了两间简易房。
“铁蛋儿”的母亲一条腿有残疾,平时总拄根树棍子。辛辛苦苦抚养“铁蛋儿”长到十八岁,老太太竟一病不起,很快去世了。
后来,“铁蛋儿”挺争气,靠着一身力气,侍弄几亩田地,不几年的功夫,把“五保户”的帽子给甩了。
话说回来,一眨眼的功夫,三哥矫健的身影便窜到了“铁蛋儿”身后;“铁蛋儿”预感不妙,刚要改变方向,三哥的腿早就飞了起来,正踹在“铁蛋儿”后心上。
“铁蛋儿”应声倒地。三哥并不给他喘息之机,一个跃步上前,抬腿就是一顿猛踢。
“铁蛋儿”双手抱头,在地上打着滚儿,痛苦地嚎叫着。
三哥一边踢,一边气急败坏地叫喊:“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对我不敬,我看你真的是活腻歪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三哥,放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三哥又解气似地狠踢了两脚,才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连我也没看上一眼。
“铁蛋儿”爬起来,扑打身上的土 ,看起来没啥事儿。能挨过三哥的一顿踢,真不愧是“铁蛋儿”!
有围观者上前询问原委,“铁蛋儿”哭丧着脸,委屈地说:“没啥大事儿,就头晌我赶大车去桃林赶集,半道儿碰上三哥家嫂子了,怨我没拉她。车上都坐满了,我总不能把人撵下去拉她吧?”
这是我见到的三哥最后一次展示身手,也是最失败的一次。
又过了两年,二伯去世了。那时我正在外面读书,没有能赶回来送二伯。
后来,我听说,为了分家的事,三哥和兄弟几个闹得很僵,差一点儿都要动斧头了。
二年前的那次会面,让三哥眼神里那饱含深情的笑意,长久地萦绕在我的脑海,时时回味,不胜感慨。
也许,只有这一丝笑意,还能令我寻找到一点儿小时候三哥的影子。
如今的三哥和那时比,感觉咋就不一样了呢?
是三哥变了,还是我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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