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见三哥,还是两年前,在四叔的葬礼上。
四叔去世,家人没告知我,怕我没时间赶回去。正巧那个周末我没啥事,回乡看望老妈,才得知这个消息。
等我急匆匆赶到乡下四叔家门口时,送葬的人们都已集结完毕,鼓乐队站在头里。
我赶紧奔过去,跪倒在四叔灵前,磕了三个响头。
爬起身来,发现人们都在看着我。我走上前,跟乡亲们打招呼。
长年在外,曾经熟悉的面孔,有的已经不敢相认了。
蓦然间,我发现人群中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含着笑意,在默默地注视着我。
三哥!
我忙伸过手去,握住了三哥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
四目相望,点点头,并无话语。
三哥老了,头发蓬乱、花白,体格看来依然强壮,只是更臃肿了些。
三哥比我大五岁。小时候,他是我的保护神。
在家里,我上无兄、下无弟,只有姐姐妹妹。父亲又长年在外工作。
二伯特地交代三哥,平时一定要多关照我。
三哥的拳头特别硬,还会扫堂腿,他的名号“刘三儿”在十里八村还是挺响的。
借着他的光环,童年的我几乎没有挨过谁欺负。
我最初以为,三哥的功夫都是天生的,后来才慢慢体会到,他是偷偷练的。
三哥多才多艺,不论玩儿什么,都是佼佼者。
有一种游戏叫“勺杏核儿”:几个人围蹲在一起,每家儿出相同数目的杏核儿,堆在中间地上,通过“将刚黑”(石头剪子布)来确定谁先“勺”,继而轮流。
所谓的“勺”,就是双手捧起尽量多的杏核儿,抛起的瞬间,用单只手的手背来接住杏核儿,接住多少便归自己多少。
三哥的大手出奇地能接,杏核儿一落到他的手背上,像是被吸住一样,就是掉不下来。
三哥还会刻章、做鸟笼子。
有一次,他给我刻了个图案章子,那图案便是秦琼的画像,右上角的名字则是我的。三哥刻的时候跑了神儿,把“大军”刻成了“太军”。刻好后他发现了,笑着拿给我,嘴里还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着:“太君,太君!”
从此,“太君”便成了我的外号。
三哥做鸟笼子很专业,一开始是用秸秆做材料。
秋收一完毕,高粱杆便陆陆续续被拉回家,有的铡碎后做饲料喂牲口,有的用来夹“帐子”。“帐子”就是围自家园子的栅栏。多数的秸秆还是晒干后做柴禾烧火。
每到这时候,“神兽”们便开始纷纷出动,将秸秆尖部最挺直光滑的一截折下来,拿回家积攒待用。
制作鸟笼子,要先计算好所需秸秆的长度、数量,再选料、刻榫卯。这是个技术活儿,榫卯的尺寸要求绝对精确,组装时才能一气呵成。
后来,三哥的鸟笼子升级了,开始用竹子做材料。
为了钻眼方便,他先自制了个土钻子:将铁钉尖儿敲扁,成菱形,作为钻头;截取一小段圆木棒,中央刻出一圈儿浅槽,将钻头楔入木棒一端,另一端也楔入与钻头长度差不多的粗钢筋,钻体便制作成了。再用宽一点儿的竹片作弓背,牛皮绳作弦,做成一把弓;将弓弦扭转成扣,套在钻体木棒中央的浅槽里。至此,一把土钻子基本制作完成。
使用的时候,用一小截硬木棒,削成窝头状,打磨光滑;将钻头立好,“窝头”的小窝盖住钻体上的钢筋顶端,起固定和灵活作用;左手朝下握住“窝头”,右手前后拉动弓背,钻头便开始飞快转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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