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灯下细玩唐子畏《秋风纨扇图》。
右下,湖石玲珑,丛竹生焉,一女子悄然立石旁,玉容寂寞,蹙在眉尖,风起萧瑟,吹罗衣翩跹,绰约出尘寰,不似在人间。
女子但执扇静立,凝眸望远,似有所待,若有所思。所思在远道,青鸟难为传,恐秋风一夜,吹老红颜。
左上子畏题诗一首,曰:“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昔年汉成帝班婕妤见谗于飞燕、合德姐妹,失君恩,避居长信宫中,未免有恨,作《怨诗》一首,抒其幽愤,诗云:“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所谓秋扇见捐,唐子畏但以佳人自况,怨诽之情,隐隐其中,其人其情尽得之矣。
览毕,掩卷,灯下回思,犹记年少时,尝于一同窗家中见唐子畏册页,中有《芭蕉侍女图》一幅,其上一女郎扶小鬟蕉下立,离恨隐隐,眉画远山,其情其境,经年不忘。及长,又偶见其《芭蕉侍女图》七绝一首,云:“兽额朱扉小院深,绿窗含雾静愔愔。有人独对芭蕉坐,因为春愁不放心。”喜之,过目即成诵,往来心间不置,积于今卅余载。所以为之者,徒以爱蕉叶苒苒,徒以忆佳人静婉,徒以稔知人间多少恨,皆因不放心故,是以才下眉头,又上心间。
予亦有团扇一柄,什袭藏之经年。乃吾友弯弯曩年自蜀地返,携壹秋堂夏布团扇一以遗予。其上书“看沉天上月,读破枕边书”联语一副,乃九院李瑞河先生撰,吕卫寰先生书之。学生健涛绘竹石菖蒲扇后,垒石一架,可以邀云,种竹一丛,可以邀雨,是以执扇一把,则可以对明月,邀清风,扑流萤,伴予夏日悠长,心怀古意,闲度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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