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诊所

1，女人在谁的面前会变成孩子

我是在秋天认识你的，秋天他和她的婚礼上。

那个像脆薄的苏打饼干的初秋午后，优雅的女子白纱拽地，红唇微张，笑靥轻柔，“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的身旁，是同她一样圣洁的临风玉树。这株会说话的树迎上她温柔醉人的目光像迎接春天的雨露阳光，“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他将戒指缓缓套上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据说左手的无名指有一根血管直接与心脏紧紧相连。爱你到心里，我愿为你受戒，所以戒指者，实乃戒心也。

多么浪漫，多么感人。

小小的钻石被阳光反射，发出耀眼的星芒，我下意识地将眼睛紧闭，感到胸口一阵金属的凉，我第一次被那粒小小的钻戒硌得心疼。如果从直线距离丈量，我的戒指离心脏的距离更近，不是吗？

He is a pirate 的乐声响起，磅礴大气，台下沸腾起来，我胸膛里的血液在沸腾的人声中奔涌。秋天的阳光像是嫩金色的酒精，我被那酒精泼了一道，眼睛里就有了火苗，春日宁静的池塘，一下子滋啦啦燃着了。

他们来敬酒，看到我，他掩盖不了眼睛里的惊诧，好像见了鬼。我可不就是鬼？这场婚礼并没有人通知我。

“感谢光临，我先干为敬。”他对我彬彬有礼，像对待每一个不太相熟的来宾。

“慢点喝，瞧你，喝这么急干嘛？”他的妻子用食指在他的唇边蹭蹭，脉脉含情地嗔怪。多么登对的一双璧人，天生地配佳偶天成。

“哎哟，小两口真恩爱啊！”

“伉俪情深，伉俪情深！”

“这个不算！交杯酒，要喝交杯酒！”

一桌子不认识的人在起哄。

婚礼是中国人起哄的最佳场合，我想起李安的电影《喜宴》，那个李安在电影里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几千年性压抑的可怕后果！我想如果今天的女主角是我，我一定要一个西式的婚礼，不需要豪华，但一定要庄严，不需要隆重，但一定要神圣。

当然，这样的念头在我的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事实上，这短短的两分钟，我的脑海已经有无数个念头呼啸着奔涌而过，我根本来不及抓住任何一个，我只是左手抓紧了酒杯，右手抓紧了包，包里有一个瑞士军刀，那还是我和他春天去鼓浪屿露营时买的。

海风阵阵，海浪声声，鼓浪屿的海滨夜凉如水，他的身体却是火热的膨胀，我和他，我们在情海漂流，登陆无望，罪恶和快乐交织，让那快乐更加快乐，让我们欲罢不能。

我知道那个快乐的夜晚，他永远不会向别人提起，因为那快乐夹杂着罪恶，因为他马上就不再属于我。不，确切的说，是不再只属于我。可正因为这样，我的快乐才来得愈加猛烈，猛烈到让我醉。

厦门有许许多多座大大小小的岛屿，我的心里也有一座阴暗的岛屿，那里黑色森林蔓延，无人踏入，甚至有时候我自己也常常迷路。

木棉花开又落，落在我的肩头，我松开牵他的手，捡起一朵硕大的鲜红花朵。那样艳丽妖娆的花朵竟然有一股水果的清甜，我将脸埋在花朵间，去吸吮那清甜的花蜜。这贪婪的瞬间被定格在他的手机，他说我像个天真的孩子。

女人在谁的面前会变成孩子？

她爱的男人面前。

可是，一想到这个男人将不再属于自己，我的心从沸热变得宁静，像明矾投入了水里，泛起许多气泡，继而噗噗破碎，无法复原的哀恸绝望。

八年的感情也穿不过悬殊的门第，胡同串子和深宅大院之间的鸿沟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现实不是童话，灰姑娘没有水晶鞋，不能嫁给王子。

我将木棉花硕大的鲜红花朵揉碎在掌中，鲜红的汁液染了我一手，像满手的鲜血。

2，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这个秋天的午后，没有海，没有风，我的面前有他，还有她，他们并肩而立，宛如璧人。他脸上有笑，眼底有戒备，我好像听到我的心破碎的声音，它涌出一滩鲜血，无处排挤，肿成一坨血冻，颤颤在我胸前。

我脸上的表情僵硬，脊背挺得像大理石，我抓紧包的右手骨节突出，青蓝色的血管毕现。

为了这个时刻，我昨晚一夜没睡。我竟然想起了荆轲刺秦王：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慷慨羽声，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荆轲真是个壮士啊，慷慨激昂视死如归，可我不是，我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包里的刀掏出来，却感到手背湿了。我低头去看，包已经被红酒渍湿了一大片，你慌忙拿着纸巾帮我擦，还不住地道歉，“哎哟，真是抱歉，你瞧我这急手忙脚的，真跟个没脚蟹似的。”

我松了一口气，好像在感谢你替我推翻了一夜不寐的决定。

这时，他和她已经走到别桌了。你凑到我耳边说，“你是新郎一伙儿的，还是新娘一伙儿的？多无聊的筵席，这些人全都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不如咱俩溜吧？”

你嬉皮笑脸的样子竟然一点儿也不讨厌，有点儿像邓超，我想，邓超和孙俪搞怪时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我不由自主点点头，你抓起我的包，我俩就猫着腰像做贼一样跑出了酒店。阳光白亮白亮的，我有点晕，你笑，“是不是有点私奔的感觉？”

我瞪着你，正想发火，一辆双层公交车开过来，是特5，去香山的。你一歪头，“知道秋天该干嘛吗？该和男人去爬山。”我还没反应过来，你一只脚已经迈上了车。我“哎哎哎”叫着，“我的包，我的包。”只好也跟着上了车。

灿烂的阳光隔着玻璃洒到我的身上，毛茸茸的，我纳闷自己怎么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搞到了一起，想起婚礼上那一幕，有点恍惚。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把包还给我，“你想捅谁？新郎还是新娘？”

我怔住了。

我俩的空气中，流动着奇异的分子，好像你已认识我很多年，从另一个平行宇宙而来。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你说。你的的目光灼灼有火，烧在我的皮肤上，烙下黥印，像古代的刑罚。

我感到眼窝酸胀，有一泡水汪在我的眼睛里，摇摇欲坠，“你不懂。”

“讲个故事给你。上大学时，我喜欢过一个姑娘，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她看过的每本书我都要看一遍，她坐过的每个座位我都坐一坐，我从她呼吸过的空气里捕捉她的味道，我成了最了解她的人，比她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吗？”你讲故事的语气很深情，声音低沉迷人，我被你吸引了。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很甜蜜，非常甜蜜。可是，这甜蜜太短暂，毕业我去南方工作，托兄弟替我照顾她，一年后回来，兄弟成了情敌，爱人成了前任。我揣着刀找到他们，想要砍死他们，她给我跪下了，我他妈的下不了手。”

你的眼睛望着窗外的远方，像酒精一样清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你的肩，好像你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王小波说，人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

人生真难，真他妈的难。

“因为爱，我们做不到报复；因为恨，我们做不到原恕。那么就这样吧，终有一天，我们会遗忘。”

会遗忘吗？我不知道，只觉那一天太遥远。

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我们就爬到了鬼见愁，远处的昆明湖像个蓝色的池塘，身边的你像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暧昧的金边。

你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掏出两听啤酒，“婚礼上顺的，八百大洋的红包呢，咱不能对不起自个儿，是吧？”你扔给我一听，眨眨眼，“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下山时，我的脚崴了，真不敢相信，我居然穿着高跟鞋爬了575米高的香山，还是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你捡了一根树干，用我的瑞士军刀削平滑，给我当拐杖。

我就这么一瘸一拐地下了山。你在我身边唱：“都是你的错，月亮惹的祸，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歌声回荡在空旷深邃的山谷中，余音袅袅，说不出的寂寥。

秋天的黄昏总是很短暂，夕阳迅速地暗下去。这是外国人所说的狼狗时分，一切暧昧不明。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if !supportLists]3，[endif]情爱不过是小恩小惠

 

那个黄昏，我们分手时，你问我要电话，我说萍水相逢，若有缘，后会自然有期。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就像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一样。我删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下决心告别过去。

作家黄碧云说，情爱不过是小恩小惠。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恋过去，不畏将来。我将微信签名改成这十六个字。

可是，我以为的都没有变成现实。座右铭如果那么容易成功，就不叫座右铭了。

父亲病了，胃癌。在死亡面前，爱情简直像个笑话，不值一提。

我打叠起全部精神，每天往返于公司和医院之间，像个机器人。有一天，我从医院走廊的镜子前走过，无意中瞥见里面的人，竟然没认出来，那个像鬼一样的人是我吗？

我哭了。

我流着泪去给就诊卡里充钱，那钱有老板预支给我的年终奖，还有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脸皮钱。护士却告诉我，卡里有20万。

我接到他的电话，一转身，这个别人的新郎官就站在走道尽头的拐角处。

他将泪流满面的我拥入怀中，抚摩着我的发，一遍遍告诉我，“不怕，有我在。”

情爱不过是小恩小惠，而我却被这小恩小惠收买。他是别人的新郎，是我的情郎。

那个初冬的夜，冷冽异常，黄黄的大月亮低低地挂在半空，悲悯地看着这人世间，油油的，像观音菩萨的脸。有人说，性是人生的避难所，我像只受伤的小刺猬钻进他的怀里，身上的刺已经被生活拔光。

吻落在我的身体上，变成颗颗泪珠，也许那是慰藉。

[if !supportLists]4，[endif]星球背光的那一面，总有些坑坑洼洼的环形山

春天又来的时候，我和他还是分手了。我将别墅钥匙还给了他，什么也没带走，除了胸前那颗钻戒，那是九年感情的沉淀，唯一一点纪念。还有，我一身的伤痛。

九年前，我曾是一个多么活泼跳脱的生猛牛犊，那时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向命运妥协，什么也锤不了我。王小波说，生活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最后变得挨了锤的牛一样。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一则广告：忘情诊所，专治各种心痛。还有这种诊所？我很好奇，我那颗被钻戒割得流血的心正迫切需要治疗。

我再看，发帖的卡通头像叫陈博士。陈博士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他是几时进驻到我的朋友圈里的？

我给陈博士发信息，约了号。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我倒了三趟地铁，来到朝阳公园西侧的忘情诊所。朝阳公园变了很多，原来那个长长的水上滑梯不见了，我曾在那条滑梯上开怀大笑，衣衫湿透，他说我永远是他的小丫头，长不大的小丫头。

世上哪有长不大的小丫头呢？他那双手，简直就像命运的翻云覆雨手，狠狠撕扯着我长大，因为在一夜间长大，人就变了形，不像人了。

填表，排队，等待。我没想到，这世上的伤心人竟然这么多，每个伤透心的人，都想变成《绿野仙踪》里的铁皮人。情深不寿，无心人总是活得更久。

“陈博士？是你？你是陈博士？”看到你，我大吃一惊。你微笑着点头，仿佛一切尽在你的运筹帷幄，“又见面了，看来咱们有缘。”

你让我躺在沙发上，一大堆仪器环绕着我，我的头上插满了各种电磁线，电磁波一阵阵袭来，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放松，开始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仪器会追踪你的回忆，像橡皮擦一样将它们擦掉。每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回忆得越清晰，记忆清除得越彻底。”你的声音低沉有力，充满磁性，“特别是那些伤心的记忆。”你强调。

我的心又开始疼，我的头脑开始抗拒。关于最后分手前的那一夜，它这辈子都拒绝去回忆。

仪器开始抖动，你看着电脑屏幕上剧烈起伏的曲线，加重了语气，“黎丫丫，让你的大脑放松下来，不然我没办法帮你。”

“不！”我终于大吼着坐起来，将头上的仪器一把摘掉，扔到地上。

你看着泪流满面的我，叹息，“那些让你念念不忘的无法释怀的不能更改的，无非是拾珠成贝的岁月，是点点滴滴的回忆，无非是爱。那是你曾活过的证明，是你之所以是你的因果，是你在这人世间的所有。”你说。

我拼命地摇头，我要怎么告诉你，那一夜发生的事，那不是爱。

我清楚地记得，那夜的月亮，是血红色的，半边残月，像血红色的镰刀。那样的月亮，我只在小时候的农村老家见到过，是我奶奶死的时候。

他给我打电话，十万火急，“听清楚，照我说的做，立刻到香格里拉酒店2109房间，不管见到谁，什么话也不要说。这件事非常重要，你明白吗？”

我进去那个房间，里面有个陌生男人，十五分钟后，他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进来了。

他低声下气地对那个女人说，“嫂子，你消消气，我哥他就是一时糊涂......”

我明白了，乐府诗《鸡鸣》里说：“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深相待，兄弟还相忘。”这就是“李代桃僵”的典故。而我就是那株代桃树死的李树。

“婊子！”女人对我嗤之以鼻，倚着男人走了。他留在房间里，嗫嚅了半天说道，“叔叔的化疗费我已经打到卡上了。”

星球背光的那一面，总有些坑坑洼洼的环形山。

5，说爱情里没有秘密的人，既不了解爱情，也不了解秘密

你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去朝阳公园旁边的小酒馆喝酒。那间小酒馆名字叫铁皮人，我喜欢这个名字，没有心的铁皮人。

春风沉醉的夜晚，我也酩酊大醉。你送我回去，把醉成烂泥的我从出租车里拖出来，背到楼上，咕哝道，“真是一头死猪啊！看着挺瘦，没想到这么沉。”

你从我包里摸了半天，总算找到钥匙开了门。紧接着，我被你脱去了外套，扔到了床上。我不知你想干什么，想动，手脚却不听话。

迷迷糊糊中，我又被你扶起来，灌下一杯温温的蜂蜜水。我迷迷糊糊地睡去，手背湿湿的，好像有人在上面印了一个吻。然后，门哒的一响，你走了。

吻是圣洁与纯粹的情感，而性爱不过是欲望的排演场。肉身可以反复享受欢爱，而吻，人的一生里能有几个真心实意的吻呢？

有一天，你发链接给我，说你中了大奖，价值6888元的厦门情侣五日游，你说你没情侣，问我愿不愿意屈尊假装你的情侣。“浪费钱可是暴殄天物啊。”你说。

木棉花又开了吧，那被流血的花朵妆点的城市像爱的流放地，我真的不想再去，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竟答应了你。也许，我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蜂蜜水，还有，那个你印在我手背上的吻。

你带我去鼓浪屿那个墓园，百年前来传教的基督徒长眠于此。春天的傍晚，南方高大的乔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我们静静地坐在墓地里，只觉静谧异常，并无狰怖。你说，“丫丫，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

我用手捂住你的嘴，笑道，“我知道你的秘密，其实，你爱我，对不对？”

你把我的手放到唇边吻，“我，我，......唉，好吧，我爱你。”你笑得好勉强，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绝望是那样咸，而静好的岁月，又是如此甘甜。我尝着这混合滋味，心里涌动着丝丝入扣的酸。

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是人的心，很容易遭受打击而分崩离析；同时，最坚强的，也是人的心，无论多少次碎裂一地，仍能拼凑起来，继续面对人生。

我哈哈大笑，“那还不跟我求婚？”

你赶紧抓了墓碑上的一棵狗尾巴草，编成指环，跪下来，套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黎丫丫，陈曦爱你，请嫁给他吧。”据说，左手的无名指有一根血管与心脏紧紧相连，所以戒指者，实乃戒心也。

我将衬衣的第一粒纽扣解开，从胸前拽出一条项链，将它远远地掷到草丛里，钻石的光芒在暮色中闪了一下，天暗了。一轮又大又圆的黄月亮从海上升了上来，像宇宙排出的巨大卵子，美轮美奂。

黎丫丫知道陈曦的秘密，在去年秋天他和新娘对眼色的婚礼上就知道了。她知道忘情诊所的陈博士是新娘的发小，他奉新娘之命来让你忘情，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却对这个病人忘了情。可是，黎丫丫知道啊，从陈博士在她手背上印了一个吻的时候，就知道了。

就让那个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吧。说爱情里没有秘密的人，既不了解爱情，也不了解秘密。

你携着我的手走在巷子里，木棉花鲜红妖娆的花朵掉落下来，你捡起一朵，别在我的发间，深深地闻，“啊，好香，你怎么这么香？”

我笑着打你，“笨蛋，是花香。”

“不，是你香。”你固执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花还可以吃呢，性温淳，能清热解毒。”

原来，木棉花并不是流血的花朵，它又叫英雄花，蓬勃向上，顶天立地，风骨如壮士。它的花语是，珍惜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