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应该是我很早就应该写的。可是我没有,一直拖到今天。大概有四天了吧。周五开的运动会,就是在那天我发现的。
当时小范正在和我打闹,天气很热,小范穿的是白色的短袖,我看得出来并不怎么合身,两只细瘦的胳膊在宽大的袖子里好像是铃铛里面的芯,随风而去真的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估计是她哥哥的,因为这很明显的是一件男式短袖。她真的是我们班个头最矮的学生,很明显的营养不良。我并没有很在乎和她玩得怎么样,我一直在想夏天到了,上次和我说的洗澡难的问题应该不存在了吧,可是为什么他的脸上还是这么脏呢?就像是从泥里面捞出来的一只小羊羔,然后那个泥巴就在她身上风化了。
突然我看到她的脸上有块地方的颜色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明显的比其他地方深。我近视眼,又凑近了看了一下。看完后我一把拉住了小范的手:范罗薇,告诉老师,你脸上怎么回事?
她眼睛里的光彩立刻就没有了,刚刚还和我玩得很开心,可是一转眼就这样了,在那小小的眼睛里铺满了悲伤。“告诉语文老师,你这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小范似乎不愿意说,低着头。尽管比赛场上热火朝天,但是在这我明显的感觉到这孩子的心思已经无法融入这么欢快的氛围中去了。我见她不愿意说,就继续问她因为我不相信一个小孩子的内心会如此封闭的进不去任何人:怎么啦,不相信语文老师吗?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语文老师也是一个留守儿童,而且和你一样都是住在姑妈家,语文老师是和你同命相连的,你的想法我都能明白。怎么了,现在能和语文老师说了吧?
这孩子鬼精鬼精的,见我话说到这个份了,她才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是被姑妈打的。这个既在意料之中,也出乎我的意外。我想孩子犯了什么错至于让家长把孩子的脸打肿了?她只是一个孩子啊,禁得住这大人的两巴掌吗?我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以德服人的倡导者,我也不提倡孩子不能打。惩罚这种方式要能在我们接受得了的范围内,而且打也要在一定的部位,不能什么地方都打。可是我现在也是有点小愤怒了。
“姑妈为什么打你?”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阳光很刺眼,我就和她躲在树荫下了。
可是她不说话,只是摇头。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选择点头和摇头,那几个选项我都能知道。“在家不听话所以被打了?”小范摇头。“那就是你没有帮姑妈干活?”又是摇头。我想到了小孩子经常干的事“难道你拿你姑妈的钱了?”因为小孩子往往会为了一个小玩具或者吃的而拿家里面的钱,而自己又意识不到这种后果的严重性。可依旧是摇头,到这里她连话也不愿意说了。我该怎么办?不能把人家的嘴巴撬开让她张嘴吧!
“那你姑妈为什么要打你?是心情不好那你出气吗?”结果都还是和前面一样,她拒绝回答我这个问题,哪怕这这是一个选择题。我看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我知道,这孩子倔的很,既然刚开始他选择了沉默,那我相信她一定会将这个沉默进行到底的。我不愿意让她为难,既然她选择了将所有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去扛,我又怎么能要求与她一起分担?我只是她的一个语文老师,一个两个月之后就会走的人,说不定对她来说还只是一个陌生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有权利对我什么都不说,对我保持警惕。未来的路还是得靠她自己走下去。我现在想想我当时都么像一个狗仔队。不,确切的说是在寻求别人的可怜之处。就算她告诉了我又能怎么样?我能够改变什么?冲到她姑妈家警告她姑妈不要打小范?我又怎么知道她姑妈过得不苦?内心不是像小范一样悲伤呢?所有的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一道伤痕,仅此而已。
所以小范做的是对的,没有必要将自己的伤疤随时随地的揭给别人看,别人只是看过后表面上的同情背后的讥讽。谁知道呢。这世界上最最隐秘的地方就是后面。小范不是祥林嫂,见面就对人说自己多么多么可怜,这世界时多么的不公平啊!所以大家都要对我好点,你们又理由对我好点。如果真是这样,怕我又会措手不及了。
当年我也不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一个留守的孩子,而且还要装作对这种生活很享受的样子,不过我比她好,我姑妈不会打我。她不是我,我也成不了她,她的路比我要难走的多了,既是留守又是迁移户。长时间的这种漂泊怕让她早没有了安全感。我宁愿她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然后狠狠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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