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丁巳的话,吴悔与方瑜都不由大吃一惊,虽然昨天他们偷听黄智诚与其部下的交谈时确实有些过于全神贯注,但即便在这种状态下,要监视这二位并不被察觉也不太容易,偏偏眼前这位“六丁将”中的丁巳做到了。
面对丁巳的诘问,吴悔与方瑜一时无言以对,偷入别人府邸窃听,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被擅长搜集情报的“六丁将”抓了个正着,更是尴尬。
忽然,吴悔心中疑云顿生,这丁巳为什么会盯上自己?他与方瑜进城后应该没露出任何破绽才对,难道说“六丁”监视的不是他们两个外来者,而是……
见吴悔与方瑜都不答话,丁巳又冷冷问了一句:“你们是要去珞英州找梓君、司马琪这两个女奸贼吧?”
丁巳的这句问话更是令吴悔二人震惊不已,因为这不仅说明对方明确知道昨天晚上黄智诚与两名部下的对话内容,还猜到了吴悔与芳羽的意图。
这时,吴悔脑子一转,立即回应:“这位官爷,其实我们两个只是看到对叛贼梓君的赏金很高,所以想沾朝廷的光发个财。如果官爷觉得我们挡了您的财路,我们不赚这笔钱就是。”
丁巳:这倒有意思,虽然朝廷对梓君的悬赏很高,但是江湖人一般是不敢接这生意的。因为凤凰军与江湖各门派关系密切,现在各派还在联名上书为凤凰军喊冤,就连那些江湖黑道都将凤凰军视为英雄,用为凤凰军复仇为借口到处袭击官兵。所以,任何江湖人现在如果跟凤凰军沾边,都不太可能是为了赏金,否则就会成为黑白两道的公敌。
方瑜: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奇怪了,既然连江湖黑道都为凤凰军鸣不平,你们为什么还要斩尽杀绝?
丁巳:老子捧的是罗大元帅的碗,吃的是罗大元帅给的饭,我才不管谁是谁非。罗大元帅要让谁死,我就让谁死!你们两个胆大包天,敢去镇殿将军府探听消息,一定不是普通人。如果让你们帮了梓君那叛贼,必然是罗大元帅的心腹大患。所以,还是现在除掉你们比较好,就像对付那几路江湖高手一样。
吴悔:(闻言变色)难道你们已经杀害了不少江湖人?
丁巳:让你们死个明白,我们“六丁六甲”与“卫国军”、“护国卫”联手,这几天已经消灭了二十五路来京城打探消息、意图为梓君当帮凶的江湖人。你们要做这第二十六路,我成全你们。
方瑜:(轻蔑一笑)你们有这本事吗?
话音未落,光羽纷纷闪电般攻向丁巳等人。让方瑜意外的是,眨眼之间丁巳及其手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光羽全部打空。方瑜慌忙将光羽全部收回手中凝为羽鞭。
吴悔也万万没想到这帮密探般的家伙,居然还有这种本领。他突然脑海中灵光乍现,口中不由喃喃自语:“遁甲术,难道他们的原型是京都密探?”
方瑜立时皱起了眉头:“什么京都密探?”
吴悔来不及解释,敌人已经发动攻击。他们从地下、从树中、从草里,从各种难以预料的角度杀来。吴悔与方瑜仓促之间,唯有先行躲闪,根本来不及发动反击。此刻,吴悔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好像这看起来密不透风的攻击中,偏偏露出一处生路,也让吴悔与芳羽不得不移向这没有敌人攻击之处。
也就在这一刻,迎面飞来几颗蛇牙,速度之飞快、角度之诡异,让吴悔与方瑜根本避无可避,吴悔肩头中招,方瑜也被划破手掌。最要命的是,这种特制蛇牙镖浸润了剧毒,两人当即毒发倒地且痛苦不已。
丁巳这才洋洋得意地现身,原来所有的攻击都是精心设计,所有人的偷袭只是为了将目标逼向丁巳的暗器范围,而真正的杀招就是丁巳的毒牙镖。
就在丁巳等人准备上前给予致命攻击时,没想到吴悔尚有余力挥动宝剑,赤光顿时扇形飞出。丁巳眼疾手快,立即翻身上树,可怜了他的那些手下,根本毫无防备,全部被扇形赤光截体而过,虽然他们身上并无伤痕,却全部口中淌血、倒地而亡。
丁巳这时才重新跃落,看着已经昏迷的方瑜、犹自挣扎的吴悔,丁巳诡笑放言:“你们两个还真是这几天我遇到的最麻烦的江湖人,我的这些手下都跟了我几年了,居然今天被一招干掉。那个男的,你实在太可怕了,幸好你也活不长了,梓君永远等不到你这个强援了。”
说着,丁巳亮出两柄蛇形匕首,锋刃上明显也涂有剧毒。他缓缓接近,准备先行结果了吴悔。
突然,几枚炸弹扔来,丁巳慌忙后跃闪避。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上了当,因为那并不是什么杀伤力巨大的凶器,只是专门用来作掩护的烟雾弹而已。丁巳猜到了掷弹者的用意,慌忙再杀向吴悔与方瑜,但目标已然消失,就连吴悔的宝剑都不知所踪,当然丁巳不会想到,宝剑并非被人捡走,只是自行消失了而已……
当吴悔悠悠醒来,只见方瑜就昏迷在身边,他惊慌去摇晃呼唤,方瑜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别慌,她死不了。你们的毒基本解了,可是一旦中了丁巳的蛇毒,昏迷一段时间总是难免的。你内功不错,才会率先醒来。”
听到这话语,吴悔不由半信半疑。他充满警惕地四下环顾,只见这是一间灯光昏暗的小屋,窗外已是深夜,说话者则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也是江湖人打扮。
吴悔感到腹中饥饿,那女子听到了吴悔肚子里的动静,便拿了一盘馒头放到吴悔面前的地上。吴悔一时间并不敢吃,那女子冷笑一声:“你昏迷了大半天,我若要杀你,早就杀了,不用下毒这么麻烦。”
听女子如此说,吴悔知道对方并未说谎,这才拿起馒头慢慢吃起来。无论如何饥饿难耐,吴悔始终保持着细嚼慢咽,还同时打听起那女子来历。
女子:我还没问你们是谁,你反而审问起我来。
吴悔:不敢,只不过我们江湖人一向知恩图报,我总要知道究竟是谁救了我,将来才好报答。
女子:我没打算让你们报答。不过,我和丁巳有着同样的问题,你到镇殿将军府到底听说了什么,又要去珞英州干什么?
吴悔:既然你听到了我们与丁巳的对话,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要去帮助梓君吗?
女子:哼,你们开始还说是要抓梓君领赏金,现在又自认是要帮梓君,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啊?
吴悔:都不真都不假。
女子:(柳眉微蹙)什么意思?
吴悔:其实,我跟我师妹刚出山不久,便听说了凤凰军被消灭之事。我和师妹对这件事十分好奇,非常想知道究竟造成这惨剧的真实原因是什么?这梓君虽然在百姓中口碑很好,但是自古大奸大恶之辈,比如王莽之流,也都擅长惺惺作态、收买人心。究竟真相如何,只有我们自己调查清楚,才能确认。
女子:说得也有道理,人云亦云也未必是正确的态度,别人口中的菩萨或许在你眼中就是恶魔,还是自己弄清楚更好。但你们就为了这点好奇心,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这值得吗?
吴悔:如果能了解到真正的真相,一切都是值得的。
女子:了解到了,又能如何?
吴悔:如果梓君真是无端蒙冤,我们会为了给她平反而竭尽全力。如果她真是包藏祸心、咎由自取,那么我们也会心安理得拿了这份赏金。
女子:口气还挺大,连那条“小蛇”都斗不过,还想掌握堂堂凤凰上将军的生死,未免太不现实了吧?
吴悔:(不由面露惭愧神色)我不知道这六丁六甲是走的东洋京都密探的路子,所以才会吃了亏。
女子:哼,你还真是本末倒置啊!
吴悔:(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女子:东洋京都密探,也是东瀛俗称的忍者,他们所谓的忍术本来就是来自我中原遁甲之术、暗器技击等等,虽然也加入了他们的一点小心思,但本源在于我中原。而这罗大元帅年轻时曾经远赴东瀛,研究学习忍术,又回归中原与忍术根源的遁甲之术相结合,才训练出六丁六甲。原来,罗大元帅研究六丁六甲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侵扰沿海的东瀛倭寇,但没想到六丁六甲部队成形之日,也是凤凰军彻底剿灭倭寇之时,结果罗大元帅的得意之作根本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吴悔:难道这就是罗大元帅痛恨梓君的原因?
女子:只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吧!不过这是整个六丁六甲痛恨凤凰军的原因,他们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比凤凰军更加强大。
吴悔:(嗤笑)他们那种藏头藏尾的本事,恐怕在正式战场上作用不大吧?
女子:你说的是“六丁”的本事,“六甲”的武功虽然诡异,但如果上了战场,也足令敌人胆寒。只不过,有所向披靡的凤凰军在,他们永远别想出头。所以,现在最不想凤凰军浴火重生的部队,恐怕就是六丁六甲。
吴悔:(猛然醒悟)我知道你是谁了!
女子:哦, 那说说看。
吴悔:对凤凰军充满自豪,又能从“六丁将”手中把我们救走的,一定是凤凰军中的高手。
女子:哼,你猜错了,我不是凤凰军的人。
吴悔:这恰恰说明我猜对了,你并非不是凤凰军的人,只是早就被调离了凤凰军而已。能有如此胆色、武艺,又已经离开凤凰军的奇女子,恐怕世间只有一位。你是司马琪。
女子:(闻言一愣,又忍不住拍起手来)就凭三言两语,便知道我是司马琪,你看来确实不是个普通角色。怪不得我根本查不出你们的来历。
吴悔:(不由大为诧异)你见到我们没多久,应该没有充足时间去查我们的来历吧?
(女子)司马琪:孤陋寡闻限制了你的想象,这世间要在半天时间内查清一、两个人来历的方法有很多。不过具体运作涉及我凤凰军的机密,所以我不能给你解释清楚。
吴悔:(更为吃惊)凤凰军居然还拥有如此厉害的情报能力,难道被朝廷清除到这种地步,凤凰军依然拥有强大的实力?
司马琪:凤凰军本来就不是帝王之军,而是百姓之军,只要百姓在,凤凰军就永远不会灭亡!好了,跟你多说无益。现在朝廷以十万黄金悬赏梓君,我打算用二十万黄金雇你们去保护梓君,可以吗?
吴悔:不可以。
司马琪:(脸色立变)你什么意思?二十万两黄金你都不放眼里吗?
吴悔:没错,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黄金,我只想了解真相。如果你确信梓君是无辜,我只要查清真相,可以分文不取地保护她,否则你就算用百万两黄金也保不住她。
司马琪:(转怒为喜)很好,这才是江湖侠士本色。好,那我就告诉你梓君的下落,你去找梓君问清真相吧!
吴悔:还请相告。
司马琪:你去甘宇县,自然会找到梓君。
吴悔:甘宇县?这个地方听起来好像不太有名,这里与凤凰军或者梓君有什么关系?
司马琪:毫无关系。甘宇县是因为屡经战乱而荒废的北方小县城,那里无论官员还是百姓,生活都十分困苦。被派到那里任官者,实则是被朝廷排挤发配过去的,永远不会再有出头之日。朝廷每年拨发的粮饷,给那里的最少,县中百姓十之八九都已逃难他乡。县城城墙不堪一击,就算是普通盗匪都可以攻破,可是因为此地太穷太破,连盗匪都懒得去抢劫。
吴悔:你是说梓君就藏在这里?
司马琪:是啊,这样一个无险可守、无兵可聚,最不适合东山再起的所在,才最会让朝廷猜想不到。
吴悔: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出卖梓君吗?
司马琪:你不妨出卖试试,你会知道后果如何。好了,明天早晨等你同伴醒了,就赶紧启程吧!
说完,司马琪便就此离去,吴悔依然不紧不慢继续吃着馒头。直至司马琪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屋外,吴悔才说了句:“别装睡了,起来吃馒头了,不然馒头就彻底凉了。”
随着吴悔的话语,方瑜微笑坐起,原来她早已醒来,只是听到吴悔与司马琪的对话,便故意继续装作昏迷,却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吴悔。
方瑜可不像吴悔这样装斯文,狼吞虎咽吃掉了两个馒头,这才问:“你明明知道梓君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说查真相什么的鬼话?另外,她说的话,你信吗?”
吴悔无奈回答:“我不知道司马琪的话是否可信,但是现在我们毫无线索,除了这甘宇县,我们也别无选择!至于为什么要说那鬼话,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就这样,第二天,吴悔二人按照地图指引,辨别方向,前往最穷困的甘宇县。一路走去,让他们意外的是,旅程竟然出奇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好像“六丁六甲”完全消失了一般。如果说有什么别扭的事情,就是他们踏入甘宇县的时候,盘缠也刚好全部用尽。
饥肠辘辘的二人走入了无人守卫的甘宇县,目睹满眼旧烂建筑,来往稀少的破衣行人,两人心中都充满了迷茫与失望。他们虽然早就知道甘宇县的穷困,却没想到穷困到这种地步,恐怕现在找个地方乞讨点食物都不可能啊!
就在两人茫然不知所措之际,不知谁喊了句:“衙门施粥了!”
随着这喊声,街道上的人似乎多了不少,全部都往一个方向涌去,吴悔与方瑜也只能随大流前行。
只见县衙门前,面黄肌瘦的几个衙役,正在给众人施粥。按道理说,粥者,应该米多水少,一碗粥多多少少可以让吃粥者略饱。然而,吴悔见到他人碗中的米粥,却不过比清水多了几十粒米而已,但百姓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碍于面子,吴悔与方瑜并没有急着上前,直至已经无人领粥,两人才不好意思地走到粥锅前。负责盛粥的衙役扫了一眼他们,不去盛粥,反而盘问起来:“你们是外地人吗?”
吴悔:(强颜欢笑)是啊,官爷,我们师兄妹来这里盘缠用尽,肚子太饿了,还请您们给碗粥喝。
衙役:(狐疑)你们有病吧,别人都是从这里往外走,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告诉你们,这粥是给本县百姓的,没你们外人的份。
方瑜:官爷,我们也是来找人没找到,你就当赊我们两碗粥,我们将来一定会补上粥钱的。
衙役:笑话,这粥你们多喝两碗,本县百姓就少喝两碗。再说了,你们喝完粥一抹嘴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怎么找你们要粥钱?
吴悔还要再央求两句,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就给他们两碗粥喝吧!”
循声望去,吴悔二人只见一名官袍破旧的老县官走了出来,衙役见上司发话,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有乖乖盛了两碗粥。县官见吴悔与方瑜像是有些来历,便请他们进府内谈话。
经过一番交谈,吴悔与方瑜才知道,县官名叫“蒋隆”,原为朝中御史。一年前,梓君以凤凰军大批将士被调任各地为由,请求朝廷允许凤凰军扩军。而蒋隆当时深知连年战事,国库已经空虚,而凤凰军扩军都是召乡下农夫或城中手工业者入伍,并可以通过军功走上仕途,就算是先锋小兵,只要能活下来都会如此,这样交税的人减少了,而靠国家发饷者增多,国家长此以往必然难以支撑,所以上书武帝要求凤凰军暂缓扩军,待国库充盈后再议。
然而,当时武帝正极力倡导全国上下学习凤凰军忠义之举,蒋隆的进谏无异于是大唱反调。武帝盛怒之下,差点将蒋隆杖毙,还是群臣求情,说蒋隆并无诋毁凤凰军之心,只是不识大局而已,最后蒋隆被贬到这甘宇县任官。
就在方瑜对蒋隆产生同情之心之时,吴悔却忽然一个念头闪现:一个破旧不堪、无人问津的县城,一个因为凤凰军被贬职到这里终老却心地不坏的县令,今日之武威国,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梓君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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