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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过的日子

一起走过的日子

作者: 涵修道 | 来源:发表于2020-08-12 11:15 被阅读0次

    下午5点35分,我还在会议室跟客户商讨合作协议,

    还有几个关键问题僵持不下,我泡上茶,不慌不忙,准备跟客户慢慢耗,

    就在一刻钟前,我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们,晚上有个很重要的活动要去参加,

    如果6点前签不下来,那就只好等到下周再说了,

    我心里门儿清,他们无非是想最后再挣扎一下,多为公司争取点利益好回去邀功,

    一位姓谢的总,一位姓陈的总,各种电话表演,

    我懒得理,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艺术画报,

    然后盘算着我刚才说的重要活动,是去找老梁打场球呢,还是去肖妞儿那蹭顿饭,

    谢总和陈总的电话表演暂告一段落,

    此刻正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小声磋商着,神情看上去非常不美丽,

    我心说还磨叽个啥,拖这几分钟有意思吗,真的是,

    我一杯茶还没喝完,斐斐的信息来了,

    6点半,火车站,长沙。

    我看了下时间,还有45分钟,

    然后特别客气的跟谢总说,你能在30分钟内把我送到火车站吗,

    谢总摸摸脑袋,不知道,我没试过,下班高峰期,要看路况……

    我抓起桌子上的协议,刷刷两笔签了递给他,

    谢总把协议扔给陈总,拉起我就往外跑,

    我一边跑一边想,这几分钟拖的,还真有意思。

    等我心急火燎的赶到火车站,斐斐刚从罗湖口岸通关过来,

    我们踩着最后的时间点登上了开往长沙的火车。

    斐斐异常疲惫的靠在座位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也许是刚才通关时跑累了吧,我先不打扰她,

    我哄着我一脑袋的问号,回想起跟她相识的点滴过往。

    去年6月份,我去香港的一家设计公司谈合作,

    事情办完后看看时间还早,就去维多利亚港逛了逛,

    在星光大道的李小龙塑像旁,深情回味着偶像生前主演过的电影,

    细细思量着偶像的武学精神与人生智慧,

    一时兴起之下,举起相机频频拍照。

    鉴于我业余8级的拍摄水平,一贯的策略是以量取胜,

    一个镜头我拍个十来张,总能选出张好看的吧,

    如果不行,就再拍十来张,

    不过又鉴于我业余16级的审美水平,十几张选一张,已经非常阔绰,非常够用了。

    就在我准备换个角度拍下一轮时,

    一个长相还算清秀但怒气冲冲的姑娘挡在我面前,伸着手很不客气的对我说,

    相机卑我。​

    我愣了一下,什么情况,大家都在拍啊,干嘛不让我拍?

    姑娘也愣了一下,以为我听不懂粤语,

    她清了清嗓子,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把相机给我。

    我继续发愣,为什么?

    她继续不客气的用不怎么熟练的普通话说道,你刚才拍到我了。

    我打开相机看了看,还真有几张她入镜的,

    不过鉴于我神出鬼没的拍摄水平,她在我相机里的形象各种眯眼、重影、歪嘴,

    甚至糊成一团,

    把一个如此清秀的姑娘拍成如此惨样儿,我也觉得挺惭愧的,

    我本想安慰她一下,结果说出来的话居然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美好的一面,

    前一秒还觉得自己够机智,能够临危不乱,巧妙化解,

    后一秒马上意识到,化解你个大头鬼啊,这都已经恶意二连击了好嘛!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继续保持着看到照片后的惊愕,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于是继续发挥我的聪明才智,又送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你本人比照片好看多啦!

    其实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脑子就告诉我,赶紧打住,不要再说了,

    但是等到指令送达到嘴的时候,已经被嘴秃噜完了。

    斐斐后来跟我说,她当时恨不能一巴掌把我拍扁,然后叠巴叠巴蘸点儿酱直接生吃了,

    连骨头都能给嚼碎了,绝不会掉出一点渣儿来。

    当然,如此大陆风的语言风格,也是后来她从我这学来的。

    不过此时此刻,斐斐反而笑了,

    我彻底懵了,怎...怎么笑了?我这算是自救成功了吗?

    等等,她怎么拿着我的相机朝海边走去了?

    不好!她是准备把我的相机直接扔海里去,

    我赶紧跑过去拦住她,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相机是无辜的,你要扔就扔我吧,

    斐斐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估计是对把我拎起来扔海里这件事缺乏信心,

    便用听起来非常不友善的语气喝斥我闪开,

    我死活拦着,相机可是我用年终奖买的,还没见过世面呢,

    我正苦苦哀求着,旁边一位热心的游客围了上来,

    嘿,这小两口儿,

    来来来,我帮你们俩拍,我拍了几十年了,肯定给你们拍得美美的。

    趁着斐斐听热心老大爷说话的工夫,我一个不注意把相机给抢了回来,

    大爷啊,我谢谢您了嘿!

    斐斐一脸的生无可恋,本来拉着架式想跟大爷解释一番的,

    后来估计是感觉跟一个陌生人犯不上,

    不对,是两个陌生人,

    所以扭头就走了,

    大爷还撺掇我,赶紧去追呀,女孩子要哄的,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能惯着她,

    哟,小伙子,有性格啊,大爷乐呵呵的,一副刚被大妈收拾过的样子。

    斐斐还没走远,估计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又折回来,对着大爷一个字一个字的崩着说,我-不-认-识-他!

    嗯,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大爷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斐斐一脸无奈,转过头看着我,你跟他说!

    我立即换了一副认真脸,大爷,我跟她真的不认识,

    大爷一边招手一边说,来来来,你们俩站好,我给你们俩拍张照儿,

    保证让你们俩开开心心的,忘了刚才吵架的事儿,

    我拍了三十多年了,比专业的还专业,来啊,快来站好啊!

    大爷你赢了,大比分的华丽丽的赢了。

    斐斐又一个转身,直接开启了奔跑的姿势,跑走了,

    我怔怔的看着斐斐奔跑的背影,正准备发一下这姑娘真好看的感慨,

    大爷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小伙子,别担心,她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我笑了笑,心说大爷这回你可是看走眼了嘿。

    结果我一转头,果然,斐斐又跑回来了,

    大爷啊,我对您真是360度无死角的服气。

    斐斐跑到我面前,又伸手问我要相机,

    说要把拍到她的照片,必须全部删了,必须两个字是重音,

    我心有余悸,不敢把相机给她,

    就当着她的面把照片一一删了,

    但斐斐不依不饶,

    不行,把相机给我,我要看看删干净了没有,你会侵犯我的肖像权。

    我看她这架式应该只是想删照片,没有再闹的意思,就把相机递给了她。

    她一张一张的翻看,翻到后面,本来挺严肃的神情,结果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照片,故作诚恳的说,

    你这拍照技术,用傻瓜相机就好了啊,何必为难这么好的相机?

    这回我智商终于上线了,何谓美丑?世间万物皆善。

    但是斐斐明显不吃我这一套,所以你一直都是这么骗自己的?真可怜!

    哎哟喂,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对你客气,我正想跟她辩论一番,

    大爷再一次出来神助攻,

    就是,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摄影艺术,

    你们俩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来来来,合个影,为今天的这一段时光做一个标签,

    斐斐似乎是被大爷说动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被阳光帅气、幽默风趣的我所吸引,

    她稍显羞涩的站在我的左手边,我故作镇静,想稍稍靠她近一些,

    被她一把推开,

    我一脸尴尬,我们就假装很熟的样子嘛,

    你们男人,就是只会虚情假意,斐斐冲我翻白眼加一脸鄙视,

    我一时语塞,只好嘟囔一句,牙尖嘴利。

    你就不能客气一点吗,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斐斐果断回击。

    斐斐动了一下,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斐斐,她换了个睡姿,靠在窗边,

    原本清秀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沧桑的痕迹,

    我摸了一下她的手,冰凉,

    我是临时被她抓来,两手空空跑出来的,

    她怎么也是两手空空?

    如果再这样睡下去,感冒是必然的,

    我准备叫醒她,

    实际她一直没有睡着,

    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好像刚从一场神鬼无情的风暴里逃出来,

    所以看上去显得心力交瘁,一直有气无力的假寐,

    我把她拥过来,抱在我的怀里,

    她的头抵在我的脸颊下,两只手环抱在我的腰间,

    我立时心跳加速,心里像煮沸了的开水,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大爷帮我们照完相之后,摞下了一句话,潇洒离场,

    咱们江湖再见,你们来日方长。

    斐斐问我,老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老先生以后能不能跟我们俩再见面,要靠缘分了,

    但咱们俩以后是肯定会经常见面的。

    凭什么说我们俩以后肯定会经常见面?斐斐一脸傲气。

    看来斐斐很不擅长做阅读理解题,我得教教她,

    第一,咱们俩都很年轻,这是大前提,第二,咱们俩很投缘啊,

    所以根据吸引力法则,你以后肯定会经常跑到深圳去找我。

    斐斐一脸不屑,凭什么是我去深圳找你,不是你来香港找我?

    嘿,这傻姑娘,照片不想要了是不?你不得找我来取照片吗?

    直接用邮件或者QQ传送啊,斐斐显得很机智的样子,

    我一脸为难,这样啊,那好吧,把你的QQ和邮箱告诉我,

    斐斐很得意的样子,掏出笔来把她的QQ和邮箱地址一并抄给了我,

    你看这样不就解决啦,

    你还在上学?我很好奇这姑娘的社交能力何以弱鸡,

    在读研,明年毕业。

    噢,哪个大学啊?

    你不可以问这么多隐私的问题。

    在哪上学也算隐私?

    我说算就算。

    那问一下你名字总可以吧?

    你就叫我斐斐吧。

    我们就这么唇枪舌剑的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画风慢慢地变得愉悦起来,

    用鲁讯的话说,就是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后来又聊到了星光大道,香港电影,香港乐坛,香港的美食,香港的历史文化等等,

    很快,我们找到了很多共同的兴趣点,

    我们都喜欢刘德华,张学友,梅艳芳,罗大佑,李宗盛,

    我们都喜欢周星驰,徐克,吴宇森,

    当然还有李小龙。

    我们都喜欢玩一种网络游戏,叫四国军棋,

    我们都喜欢爬山,打羽毛球,

    我们都喜欢听中国风的丝竹乐器的轻音乐和钢琴曲,

    而且,我们都特别衷情于听二胡,

    我们共同听了一首二胡曲睡莲,

    和一首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

    我们一直聊到日暮时分,天色将晚,

    然后一起去了一家知名茶餐厅吃了一份油鸡饭,

    临行前,斐斐问我,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听哪首歌呢?

    哦,那你最喜欢听哪首歌呢?

    斐斐似乎是被冻醒了,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睡眠,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

    我继续揽着她,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

    心里的开水也继续沸腾着,

    但身体因为长时间僵硬开始变得麻木,

    好在此时火车已经走过了半程,我们也终于补上了卧铺,

    斐斐睡上铺,我睡下铺,

    我躺在下铺看着上铺的斐斐,心里的失落感更深一层。

    那天之后我们相互加了QQ,每天在QQ上聊得不亦乐乎,

    从世界三大文明体系,聊到中西方文化差异,

    从香港的牛肉丸聊到深圳东门的酸辣粉,

    从菩提祖师到底是谁聊到关羽之死究竟是不是刘备的阴谋,

    从香港中环的购物天堂聊到华强北商业街,

    我们曾计划着去青城山问道,也曾梦想着去北欧看极光,

    有时候我们会约定好在同一时间看同一部电影,

    然后一边看电影,一边神侃剧情,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组队玩四国游戏达旦通宵,

    然后一边下棋,一边在游戏对话框里聊着某本推理小说的恐怖细节,

    很多敌手因为不堪忍受而提前投降。

    偶尔哪一天因为我忙工作或者她忙学习而没有聊到,

    就好像手机电池电量快要耗尽的感觉,

    这时哪怕对方只是发一个表情过来,都能瞬间恢复到满电状态。

    这样聊了大约三个月之后,有一天斐斐突然来到我们公司,

    以香港某设计公司商务代表的名义,来跟我们谈一项业务合作,

    斐斐身着一套非常合体的职业套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头发束得高高的,显得非常干练,

    我当时直接懵掉,大小姐,您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得勒,既然您都已经登台开演了,我也得尽力配合着演出,

    我十分恭敬的把她引到会议室,给她泡上好茶,

    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给她讲解一番我们公司的介绍PPT,

    斐斐端着架式,表示对我的讲演十分满意,

    对我们公司的实力表示非常认可,

    然后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们老板,我来你们公司上班好不好?

    我们老板顿时笑得跟个王八蛋似的,真的吗,你真会来我们公司上班吗?

    斐斐一旦来我们公司上班,

    那我们公司就可以打着香港设计公司的名义,洽谈一些高质量的大客户,

    这对缺乏业界名气的我们公司,无疑是可以怒刷一波存在感的绝好契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斐斐入职后,

    我们公司接连签下了几家之前久攻不下的大客户。

    斐斐特别要求要和我组成工作搭档,

    我也因为斐斐的垂爱,额外得了个总助的虚名,

    我们俩也因此成了公司和同事眼里的超级CP。

    斐斐决定到我们公司上班之后,我替斐斐琢磨了一下,

    你住在香港,天天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回折腾?

    我在深圳有朋友啊,去朋友那合住就好啦,

    斐斐一副一切都在我安排之中的样子,

    什么鬼,还合住,你啥朋友啊,靠得住吗,男的女的啊,

    当然是~~~男的啦,斐斐特意拖了一下声调,

    我听完心里难过得跟地里的小白菜一样,

    但明面上装得跟什么似的,

    那我可得替你把把关,免得你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

    那你等会儿可得替我好好把把关,斐斐假装很惶恐的样子。

    直到斐斐拖着行李跟在我屁股后面到了我的住处,

    我才回过味来,我那心里高兴得,用李太白的话说就是,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但嘴上还在装斯文,这样~~~,不大合适吧,

    斐斐很魅惑的看着我,是吗,是真的不合适吗?

    我赶紧没节操的点头如捣蒜,合适合适合适,

    再也没有比你这个朋友更合适,更靠谱的了,

    嗯,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说着就像进自己家一样,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躺,开始支使我干这干那。

    而我当时的神情,就像是年少时意外捡到了一颗糖一样,

    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反复的闻着糖味儿,可以开心很久很久。

    每天早上,我们俩一起起床,一起刷牙洗脸,一起吃早餐,一起坐车去上班,

    然后一起约见客户,一起讨论方案,一起构思创意,一起协同三方工作,

    晚上一起下班回家,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电视下四国,

    工作忙的时候一起熬夜加班,一起吃泡面睡办公室,

    周末了一起爬山跑步,一起K歌电影,

    我沉浸在与斐斐在一起的每一个生活细节里,

    贪恋着斐斐在我身边的每一个时刻,

    30个日日夜夜,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是的,只有30个。

    其实斐斐的离开早有征兆。

    我生日的时候,斐斐陪着我大醉了一场,

    然后伤春悲秋的了说了句,如果我生日的时候你也能陪着我过就好了。

    我说当然啊,我还要给你做长寿面吃呢,

    斐斐没有接话,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的唱着我经常唱给她听的歌,

    一转眼青春如梦岁月如梭不回头,而我完全付出不保留,

    天知道什么时候地点原因会分手,只要能爱就要爱个够。

    我当时正埋头吃着长寿面喝着啤酒,完全没有听出端倪。

    第二天下班,斐斐让我带她去东门吃酸辣粉,

    我吃得比较快,我吃完酸辣粉之后又去买了份臭豆腐准备解解馋,

    哪知斐斐看到我在吃臭豆腐,立时反胃得想吐,

    我还不以为意,正准备跟她讲解一番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的奥妙时,

    突然看到斐斐眼泪汪汪,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她内心强大得如同一座坚城,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哭?

    按照她以往的风格,她最多臭骂我一顿,或者调侃一下我的重口味,

    斐斐站起来,没有说话,她走到马路对面,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然后一个转弯,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我心里像一个小学生在解一百道大学题,

    我想追过去,但大脑指挥不动腿,

    我呆在那里一直想一直想,她会回去吗?她会回去吗?她会回去吗?

    我感觉我没有办法再站着,我弯下腰去,慢慢地蹲在地上,泪水瞬间开闸。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怔在门口,

    这是一间不足40平的一室一厅,被斐斐收拾出了像住了半辈子一样的家,

    阳台上有各式各样我叫不出名字的盆栽,

    还有两把椅子和一张小圆桌,那是我和斐斐一边喝酒一边海阔天空的地方,

    客厅里有一张我从公司里淘回来的沙发,

    斐斐最喜欢把我扔到沙发上,然后她像个大娃娃一样挂在我身上,

    虽然我并没有比她高出多少,

    她习惯赖在我身上,或者趴在我的腿上,边看电视边吃零食。

    卧室有一张书桌,堆满了我淘回来的旧书,

    斐斐最喜欢看一本流氓的歌舞,来来回回的看了三四遍,

    每一次看都会笑得跟上了发条一样,

    紧挨书桌旁边的梳妆台上也堆满了书,斐斐几乎从来不化妆,

    所以梳妆台上仅有一支孤零零口红的淹没在书堆里,

    梳妆台旁边有一个挂衣架,上面挂满了斐斐的衣服,

    挂衣架旁边的衣柜,斐斐和我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

    衣柜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斐斐带过来的索尼音响,

    斐斐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打开音响,

    随机播放着斐斐从香港淘回来的各种原声大碟,

    床头上贴着那张跟斐斐第一次见面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斐斐显得拘谨而优雅,

    照片上的我,正歪着脑袋看着斐斐,神情好似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我坐在床上,看着这一切,

    斐斐只在这里住了30天,但这个房间里的每一角落里都浸染了斐斐的痕迹,

    斐斐经常说,她要做一个活在生活细节里的人,真实而温暖。

    说不定斐斐明天就回来了呢,本想安慰一下自己,

    可泪水再次开闸。

    火车终于到达长沙,

    斐斐拉着我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

    吃臭豆腐去。

    我眼角一热,赶紧忍住,

    折腾了一夜就为了来吃臭豆腐吗?

    你不是说长沙的臭豆腐最正宗吗?

    我欠你的,我想还你。

    我听不得这话,也无言以对。

    斐斐那次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她,

    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她说,

    但是现在看着斐斐,这些一直积压在我心底的情绪,似乎一瞬间化灰成烟,

    整整一天,我们俩游荡在长沙的大街小巷,驻足在每一个臭豆腐摊档前。

    惭惭地,斐斐恢复了往昔的样子,又开始跟我各种调侃,

    你说你的胡子,就不能天天刮吗,你的剃须刀是按次收费吗,

    头发乱糟糟的,能有点儿年轻人的精气神吗,

    你在公司好歹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你这衣着搭配就不能体面点儿吗,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能吃这亏啊,妥妥的反手三连怼,

    但是此刻,我只想挑点儿情深意长的话说,

    结果挑了半天也没挑到称心的,只好悻悻的说了一句,

    都是被你毒害的。

    斐斐听了这话,一下子沉默了,

    我当时气得就想狠抽自己两耳刮子,这是一个一向自诩高情商的人说的话吗,

    咱们去唱K吧,斐斐照例拉住我,像是已经忘了刚才那句话。

    斐斐点唱的第一首歌是讲不出再见,

    但斐斐第一句起唱没能完成,声音里哽咽难忍,

    我想接过来唱,但我拿着麦克风,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唱出来,

    斐斐抓过一瓶啤酒,狂灌一气,然后接着唱,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

    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

    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我想起了上次分别时的情形,立时泪如雨下,

    我本来点唱了一首偏偏喜欢你,

    我很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好好唱,

    但我看到斐斐如此傲然,也觉得释怀了一些,

    等到真唱的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

    斐斐一直安静的听着我唱,时不时跟我应和两句,

    逢她唱时,她一定会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看着我的眼睛唱,

    人生何处不相逢,似是故人来,一生爱你千百回等等以前唱过无数遍的老歌,

    仿佛每一首歌里都包含了一份往昔,仿佛每一首歌都是在用灵魂对话,

    唱到最后,斐斐问我,你知道我最喜欢哪首歌吗,

    我默然,

    斐斐说,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啊,

    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让心声一一讲你知

    ……

    一曲终了,斐斐拿着话筒对着我说,

    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跟你在一起的那30天,就是我最美好的青春,

    其实从最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办法好好陪你,我只能陪你走这一小段路,

    可是我喜欢你啊,是你带我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我从未想到过的世界,

    可是我一旦走进来,我发现这个世界的哪儿哪儿我都喜欢,

    都是我想要的,都是符合我心意的,

    一直到今天,此时此刻,都是我魂牵梦萦的,

    但是我们两个人就像两条交叉线,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走到一起,

    然后再按照原有的轨迹各自向前,

    我不是不敢奋不顾身的爱,而是我真的穿不过现实的墙,我穿不过,

    上次跟你分开的第二天,我就去了英国留学,

    每一天,我都会想你,我就告诉自己说,如果哪天实在忍不住了,就回来找你,

    然后我就想对你说,我们曾经爱过,我们就是最幸运的,就是最难忘的,不是吗,

    不管未来怎么样,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特殊的存在,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或者体会我的这种心情,

    我这次回来看看你,是我积攒了好久好久的心心念念,

    也许以后,我们就只能江湖再见,而再无来日方长了。

    有人说,有些歌里一旦住了人,就不忍再唱,

    我现在去唱K,还是经常会点唱这几首歌,

    我觉得我唱得还行,状态很轻松,心情很自由,很有点云淡风轻的感觉,

    唱歌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起斐斐,有时候并不一定会想起她,

    想起她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很忧伤,

    因为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真正的拥有,就像从来不曾拥有过一样。

    有一次在梦中,我又来到了星光大道,

    摄影大爷还是站在李小龙塑像旁,

    他看见我过去赶紧冲我招手,

    然后一脸生气的对我说,你怎么才来?

    我问怎么了,

    大爷答,斐斐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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