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看到这个句子,我就会想到清朝有名的才子,当朝权贵纳兰明珠的儿子——纳兰容若。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是纳兰容若为悼念妻子卢氏而作。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中蛰伏着多少甜蜜得刻骨铭心的记忆和哀伤。
其实人世间很多事都是如此,他们夫妇间的赌书泼茶,看似平常的一种玩乐、消遣,这正是真实的生活,琐碎、平常、平淡无奇。
多少的平淡组合成了一天、一月、一年、一辈子。
我想起了小时候,生活清苦,一点新鲜的外来物都会吸引我们好奇的目光,让我们移不动脚,转不开眼。

一、夏天——冰棍的诱惑
小时候一大家子住在破旧的祖屋,一个大门里住着几户人家。我家的当厅(现在的客厅)与邻家只一扇破门,隔着宽宽的门缝,能清楚看到邻居的灶间。
住在一个大门里的都是一个祖先传下来的子孙。但现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了,也没有任何的亲情可言,只是邻居而已。
那时我们都很小,对门却是转业军人,有着正式的工作,有着对于我们来说,非常优厚的待遇。
每到夏天,他家隔一段就是一箱用厚厚棉被盖着的冰棍用自行车驮回家,那时连自行车也是很让人羡慕不已的。
然后就听到他们一家四口吃冰棍的呲呲声。他们也会送一两支过来,我们当然舍不得吃,就给最小的弟弟吃。那时弟弟才几岁,他吃得很慢、很仔细。把冰棍放在碗里,一边吃,一边化。结果真正吃到嘴里很少,大部分都化了。嘴角、脸上都是冰棍擦过的痕迹,化开的冰水,有顺着小手流到臂弯、衣袖里,有滴在碗里的,有流到脖子里的。
吃完了,用满是冰水的手拿着那根光秃秃的棍子不停地吮吸着,迟迟不愿扔掉。
...... ......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连他的孩子都过了那个年龄了。可是一回到老家,看着那破败不堪老屋,活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豁了口的城堡,当年的大门就像一个饥饿的嘴巴,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再也找不到曾经有人生活的痕迹。
门口有一株白果树,一株桂花树,那是我们长大后栽下的,现在已经顶天立地了。

二、过年——热闹的年味
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盼什么呢?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那么真切。
过年,我们再也不用穿打补丁的衣服了,我们可以穿新衣服、新鞋袜。
现在孩子很难想象,我们那时衣服真是老大穿了老二穿,一直穿到打不上补丁都舍不得扔,还可以拿来纳鞋底。只有过年才能穿一双新袜子,平常不穿袜子,冬天都是补丁摞补丁的破袜子。
村里有一户人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妈妈是做服装的,爸爸做了村干部,村里就数她穿得最体面了。
没有一件衣服是打补丁的,每一件几乎都是很潮的,流行款,那时的她就是我们眼里的仙女,那个羡慕、眼馋真无法用语言描述。
过年了,我们真的可以一饱口福了。
先是蒸包子,蒸米糕。那时似乎禁忌特别多,蒸的时候不准我们乱说话,怕蒸不熟。要是乱说话是会挨揍的。
然后还有炒年货,炒蚕豆、炒山芋干,炒瓜子.....
记忆中有一个神秘的小坛子,里面装着炒货的伴侣,是一坛子沙子。这个坛子平常都封着,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拿出来炒年货。
有时候邻居也来借沙子去用,用完了都会小心翼翼地及时归还。
那时我们家炒货的品种算是比较多的了,多亏爱操劳的妈妈,她每年过年都像变戏法似的,变出许多我们想象不到的惊喜。
记忆中,过年真的有着数不清的浓浓的年味,除了吃穿,还有一件我们特别骄傲的事。
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贴对联。可是那时人家都很穷,舍不得去买对联,就买一点红纸,请人写对联。村里唯一上过私塾的就是我的老父亲,他写得一手好字,吹拉弹唱都精通,可惜,一样也没有传给我们。
村里的人每到过年就会早早买了红纸,让父亲给它们写对联。父亲喜欢买万年历,上面有对联,然后就会照着上面写。他还有一个专门的本子,上面有他用心抄写的对联存根。所以,人们只要告诉他是贴大门还是灶门的,他就会很快写好,尽量每家不重样。
我记得他裁纸有独到的方法,就是用线,大门的对联特别宽,裁的时候一个拉线头,一个拉线板,然后用手紧按着纸的折缝,一点一点把线往外拉。这样裁出来的纸非常平整。
我最喜欢的事就帮父亲打下手,选对联,看他用很粗的笔写大门对联,用中号的笔写房门的对联,看他写着不同样子的福字。
妹妹喜欢把门上的旧对联撕了,把门上清除干净,妈妈打浆糊,弟弟则和爸爸贴对联,迷信的说法,女孩子是不能贴对联的,我到现在也不知为什么。
贴完大门对联,水就不能再往外倒了,我们就乖乖在家包混沌,吃年夜饭了。
这一桩一件,几十年后回忆起来还是如此清晰,,如在昨日。
如今,这些曾经的平常事都只能在记忆中翻找,在朦胧的梦乡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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