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叫了一整天：木心的诗

云雀叫了一整天：木心的诗

说起木心，大多数人映入脑海的应该是《从前慢》这首短诗吧。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这首短诗带着淳朴的气质，将从前的慢生活一句一句讲述给你听，让你沉浸在从前的慢节奏生活，对比起如今节奏快得不像话的现代生活，更产生对从前的期待向往之情与反观如今快节奏黯然失落之感。

对我来说，初见木心，则是那小小的短句“冰，是睡熟了的水。”

高二的一个课间，同学将书推过来问我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一眼看到“冰，是睡熟了的水。”

当时就觉得多可爱的一句诗啊，想想已经结冰的河流一动不动的样子，不就像个睡着的小孩子般安静吗？对比起平日里涓涓流动或激流疾进的河流，此时结冰的河流就像个平日里闹腾久了的小孩进入香甜的梦乡，睡熟了的样子。

从此记住“木心”这个作者的名字，可惜的是直到大学我才翻开这本诗集，用心品读他的每一首诗。

《云雀叫了一整天》里收录的是木心的不少诗歌和短句。分为甲辑和乙辑。甲辑是诗歌，乙辑为短句。

木心的诗歌短句大抵都简洁平实，但总是能让人读起来爱不释手。诗中有童趣青春，亦不乏辛辣讽刺，有周游列国，亦有朝食晚酒。所读之处，无不妙语横生，令人拍手称快。

像是孩童独有的澄澈的双眸看世间的诗句，干净得像水晶般纯粹。

除了“冰，是睡熟了的水。”

还有“潮平，海水要睡觉了。”

“而淡蓝，仿佛在说，又不是我自己要蓝啰。”

“青莲自顾自己，小家气，妖气。”

少不了辛辣讥讽之语，语气淡淡，却极具十足杀伤力。像是下面的《巴黎六条新闻》，一个月内的六条新闻标题按时间罗列，却人发笑，是该嘲笑新闻者的见风使舵呢？还是应该感慨拿破仑终于用他的魄力使巴黎成为忠实于他的城市？

巴黎六条新闻

(一八一五年三月.法国巴黎有家报纸 先后发布了这样六条新闻)

科西嘉的怪物在茹安港登陆

吃人魔王向格拉斯前进

篡位者进入格拉布林

波拿帕特占领里昂

拿破仑接近枫丹白露

陛下将于今日抵达忠实于他的巴黎.

对红学家的胡乱瞎扯也不加掩饰地鄙弃，“好像红楼梦这部书是红学家写的。”，对大多数人惯有的好面子的客套也毫不留情地揭穿，“可惜的事物其实是可恨，不过说得客气点罢了。”

但写起情诗来，却也不可多得的温柔动人。像是《从前慢》里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般情深意切，含情脉脉。

你强，强在你不爱我。我弱，弱在我爱你。

没什么，不过我在想念你罢了。

在我面前，你永远无过失。

吻，消释了疑虑。

不以成败论爱情。

女孩拢头发时斜眼一笑很好看。

感觉如此三言两语便能俘获不少少女芳心呢，着实文字功底深厚。

诗集中也有些许关于吃食的诗句，读起来像汪曾祺的散文般，生活气息味十足，像是邻居家的老爷爷絮絮叨叨地拉着你念叨起今天吃了些什么。

姑苏酱鸭，平湖糟蛋，撕蒸笋，豆干末子伴马兰头，莹白的暖暖香粳米粥。

又像个嗜酒如命的大叔仰头猛灌一口酒，扯起他的饮酒生平，神秘兮兮地告诉你加拿大魁北克有一家餐厅，野生辛香淡苦啤配前菜，成熟果味白啤伴海鲜，葡萄馨香黑啤侍奉炭火，含辣赤啤扈拥燉锅，添一杯野樱桃热啤观飞雪。还有啤酒起源于中世纪修士们调配药草制酒，末了还不忘来一句撩人心弦拨动的情话。

偶然的一个机缘中诞生了啤酒，就像偶然的一个机缘中我发现了你。

木心的诗，轻言短叹，细碎点滴，却字字珠玑，明明在用诗歌的语言说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人感觉异常心安温柔，像是某个清晨醒来，在草香微风中捧卷而立，不自觉便醉倒在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