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城里的一只乡下狗

        我对狗的憎恶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的，源于几年前爱人被狗咬，源于夜深狗吠搅的我孤枕难眠，更源于看过的一篇文章，母亲愿做儿家的一条狗。每当看到为了一点吃，就摇尾献媚，一言不合就出口伤人，每当看到年轻的贵妇像孩子一样抱着招摇过市，就越发对这种动物没有好感，恨它伤人扰民夺人之爱。

        我不是没有喜欢过狗，只是已停留在童年的记忆里。那个时候的乡下，家家都养狗，三两只的养，比现在的孩子还要多。因为多也就不稀罕，吃我们剩下的残羹剩汤，吃捡来的死鸡病鸭，身子不娇气，也很少生病。

        那时候养狗不是为了看家护院，因为家里除了口锅，实在没有怕被偷的东西。大人忙着下地干活，狗就成了孩子们最好的玩伴，孩子走到哪里狗就跟到哪里，还要被孩子们欺负，挑又高又大的狗，骑在它的背上，当坐骑，把东西放在狗背上，当车夫。到年底了，实在无肉可吃，还会拿来当下酒的菜。

        有一年，上头下了文件，不准养狗，要把所有的狗杀光吃肉，那时年少，也不知道狗作了多大的孽才遭如此惩罚。我家有两只，一只黑花矮的，一只灰色高的，我们想着能不能送到亲戚家避避风头，怎奈到处都在杀狗，全乡下都鸡犬不宁，狗无藏身之地。邻居家的一条大黄狗，站起来比人还高，是我们最好的伙伴，被我们藏到床下，最终也没能幸免于难，杀狗的血腥场面好久都是我挥之不去的痛。从此千里无狗烟，百里无狗吠，十里无狗粪。打那起我恨起杀狗的人来，直到我恨起了狗才善罢甘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城里乡下又养起了狗，只是城里的狗要比乡下的金贵，需要理发洗澡穿衣怀抱，生了病要做B超检查，跟乡下的人一样。我父亲爱养狗，一养就是两三条，跟养当年的我们一样，父亲养的都是叫不上名堂的狗，还是吃残羹剩汤，只是没有死鸡病鸭可吃，听说都成了城里的烧鸡烤鸭。城里的狗吃着乡下人精耕细作的狗粮，当了城里人的我享受着从乡下的狗嘴里抢来的烧鸡烤鸭。现在父亲把狗当成了孩子来养，为了打发孤独，我学着把孩子当乡下的狗来养，是怕她将来吃不了苦头。或许等我老了也会养条狗，就像我小时候。

        刚才楼下的一阵狗吠，又引起我上面的胡言乱语，这与狗吠又有何异？权当狗吠来听吧，想想自己又与狗有多大差别呢？不知道是现在狗变了，还是养狗的人变了，不知道我是该恨狗，还是恨那养狗的人，我就是生活在城里的一只乡下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