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儿喊我喝酒,我欣然前往。白的、啤的、红的我俩都行,索性混合搭配。我们举杯相碰,“来,为这杯自由的灵魂。”这酒虽色泽惨不忍睹,滋味却妙不可言。酒至酣时,意儿双眼迷蒙,一撩裙摆坐上长桌,低声吟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快乐!”摇晃的酒杯中一滴一滴的液体砸入,她仰脖一口饮尽,问我,“他能不能收到?”
他是姜凡,今天是他的生日。
那年的初冬,意儿和我瑟瑟发抖地站在街头等车。风来了,雨来了,车没来。我们搓手,跺脚,发牢骚。一辆一辆的私家车嚣张的飞驰而过,带起的雨水放肆地溅向两边。意儿边跳着狼狈的往后退,边咬牙切齿道,“我要是能预知谁是我男朋友,现在就过去毒打他一顿,往死里打。”我提醒她,“咱先得有车才能施暴,除非他从天上掉下来。”意儿倾过身子,斜靠着我,她当天穿的是高跟长靴,“呼风唤雨,踩着乌云,也挺拉风的。”我俩都笑了。她又叹气道,“现在就是个踩自行车的,我也认了。”
小时候,就听大人说,下雨天不要乱说话,很灵验的。一星期后,意儿的缘分到了,果然,哐当哐当得踩着个自行车。蓝色的工装,清爽的短发,年轻帅气的面孔。意儿站在我的身边,用痴呆状的表情目送对方进了前面的修理行,我清晰地听到了她猛咽口水的声音。我劝她矜持,她澎湃的脸颊泛红,连连摇我,“星爷的剧本不对,自行车才是盖世英雄的标配。”
意儿做事一向认真,在求爱的这条道上更是快准狠。大约三四天吧,帅哥的信息搜罗得很全,包括生辰八字。“大专毕业,竞速修理行员工,未婚,单身。”她趴在床上,两眼放着绿光,“他未娶,我未嫁,他屌丝,我穷人,他帅,我美!绝配呀!”
意儿开始琢磨接近帅哥的事。下班必经修理行门前,磨磨蹭蹭的走魔鬼的步伐——鬼打墙似的转圈。我担心别人把她当精神病,拖她快走。她反拉住我,可怜兮兮的求我,“我请你吃饭,你帮帮我。”我惊得差点没跌坐在地上。意儿居然要请客,她平时抠得很,抠的让人叹为观止。鞋子衣服全是路边摊,不是必要不用化妆品,零食几乎不吃,常年吃公司食堂。有次,我替她带班,她买了盒蛋糕送我。我吃,她在旁边盯着,虎视眈眈的盯着。吓得我每吃一口都要啰嗦一下,现在想想,好像还堵在胸口。
我用怀疑的目光看她。她牙一咬,脚一跺说,我们一起吃。我很激动。激动到吃完麻辣烫依然很激动,激动到眼睁睁看她把我电瓶车的喇叭拆下来,轮胎扎破掉……爱情太可怕了!我的小毛驴三番五次惨遭毒手不算,每天出门前她还激情满满的对着镜子喊加油,励志得让人胆战心惊。我无比虔诚的祈祷她快点成功。
燕儿回巢,报喜鸟归来的春天里,意儿穿着水磨蓝牛仔裤,黄色的连帽衫,娇小明媚。俊朗整洁的青年牵着她的手在温暖的阳光中向我走来。意儿介绍,“姜凡,我的男朋友。”我低声问她,“毒打了吗?”她羞涩的回我,“舍不得。”
姜凡来自农村,他不善言辞,有点腼腆,身上有种骨子里透出的干净感。确实象意儿说的那样,“穷的很有味道,一看就是好人。”
他们的爱情很实在,她送他好用又不贵的护手霜,他穿越半个城市给她摘来新鲜的桑葚,她亲手为他织毛衣,他送来炖好的鸡汤看着她喝下去……
九月,意儿和姜凡双双做了份兼职,意儿下班后在商业街卖女孩装饰品,姜凡在对街帮人卖手机。意儿说:“我们要努力挣钱,在这安家。”姜凡微笑着看着她。两张年轻的脸上是满满的憧憬,空气里全是爱情甜蜜的味道。
十二月,意儿要搬去姜凡那了。我送她下楼,屋外大雪纷飞。她拥住我,轻声说:“我终于有家了。”天地间一片白色。这漫天的白刺红了我的眼。我更紧地抱住她,“嗯,你有家了,一个最最幸福的家。”我们一起在飞舞的雪中笑着流泪。
意儿十岁双亲逝去。她曾问我,“你知道行李永远不敢放进衣柜里的滋味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女孩在用力的活着。
来年的九月,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泪水,那般汹涌,怎么擦也擦不干!
十一月,我在A城第二监狱见到姜凡,原来一个男人的眼泪可以那么清澈,那么珍贵到让人绝望!
负责案件的警官说:“小姑娘的运气不好,都收摊了,还碰到那帮喝醉酒的,唉,她男朋友可惜了。”
姜凡,致人重伤罪,七年刑期。姜凡从不见她,每年他的生日我都陪着意儿大醉一场。
凌晨三点,我拖着意儿回去,静寥寂寞的街头,她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问,“我去哪?”
这世界,我努力的活着,我用劲的爱着。我不需要风花雪月,我只要柴米油盐的你。熙攘的人群中,我只看到你。请你一定一定紧紧的牵着我的手。时光的刀,流年的血,经年的泪,支离破碎的爱,我们一起缝合。我在等你。你快点回来,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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