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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三十分的房间。
信纸被凌乱地摊开。笔迹散乱成他密密麻麻的心事。
下次还是得开浴霸洗澡啊。他闷闷地想。在平原还算健康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四千米以上的高度会成为致命的危险信号。
房里堆着密密麻麻的日用品。一部分是政府的慰问，一部分是当地的热情。可此刻他最珍惜的，是那一罐罐氧气。过去视若无睹的无色无味气体，此刻成了人最渴望的东西。
十一点三十分的房间。
藏香袅袅。平和而圣洁。托起即将溺毙的心，轻柔而坚定。
女儿快高三了。也不知在学校有没有认真用功。她数学不好，得多下功夫。其他成绩虽然还算理想，但并不特别稳定。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
“爸爸很少表扬你，但其实你的进步爸爸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爸爸总是盼着你能再好些，再好些。你离爸爸内心的期望，还有满满的一整步。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妻子一边上班，一边带女儿。也不知她能不能承受住本来是两个人一起面对的教育压力。她也是老师，这份工作的艰辛他深得体会。只盼着妻子能保重身体，等他回去。
“爸爸还想叮嘱你几句，妈妈在这段时间里会很辛苦。你要替爸爸多体谅妈妈，不要经常惹她生气，学习之余帮着妈妈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爸爸离你们太远了，有些事无法亲力亲为，在这里要拜托我的女儿了。”
十一点三十分的房间。
他阖上双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过几秒又双手合十轻轻摇晃。
他想起临出发时记者的采访，领导的握手。想起妻子的强颜欢笑，和同伴的鼓气加油。他想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要有这种说走就走的勇气，和为人民服务的赴汤蹈火。
他只是想起那天的风，那天的云。一双久久不愿放开的手。他一边给出记者想要的官方回答，一边尝试掰开那双执拗的手。只是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他终于回了头，却看见女儿强忍住哭出声的冲动，就那样透过朦胧泪光牢牢地盯着他。
女儿大概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官方的人吧。
他心如刀绞。可他还是一点点地把那双手掰开，和同伴们坐上了远行的大巴。
他记得他是笑着和家人们挥手的。他跟她们保证过会平安回来。他说过。他记得。
十一点三十分的房间。
黑暗中。啜泣声依稀可见。
“爸爸一切都好，勿念。”
十一点三十分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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