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装睡：那些修改后的极端定义

五月的家乡

一、爷爷奶奶的爱情

我的家乡，美丽如另一座沈从文的《边城》。清澈的河流，倒映着绿树蓝天白云，微微的风，载着人们的喜怒哀乐在时光里轻轻荡漾。爷爷奶奶的爱情至今还是这里最轰动的传说之一。50年代还是很保守的江南小镇，美丽的少女对外婆家隔壁的落魄少爷一见钟情，两人暗生情愫。没多久少女被家人嫁到邻镇，在洞房里少女用锋锐的剪刀抵住脖子，宁死不从。少爷听闻后，将少女带回家，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童话式的美好happy ending，然而却是另一场持久混乱的开始。

婚后爷爷依然不改少爷式的清闲生活，喝酒抽烟打麻将，当了甩手掌柜。但随着八个孩子的陆续出生，窘迫的生活让奶奶苦不堪言，争吵打闹以后扔下年幼的儿女外出打工。过段时间双方后悔又和好，直到矛盾再次爆发，就这样周期性的分分合合。我爸是老大，十二岁就开始干苦力活养家，小两岁的大姑则承担了大部分照顾弟妹的活计，姑姑叔叔们长大后也早早开始工作，成家立业全靠自己。

在我记忆里，爷爷整天乐呵呵的，我断奶是爷爷抱着哄了三天三夜，上学是爷爷给做了十年午饭，零花钱爷爷给的最多。这个懒散但帅气可爱的老头，从不给人添堵，跟孩子们的感情特别好。

而奶奶总是苦大仇深的模样，在家的时候主要忙着跑医院，儿女的事不伸一个手指头，最大的喜好就是说她在外打工如何如何吃苦，以及哭诉自己生了八个儿女多么辛苦，埋怨儿女不体贴、不孝顺。甚至稍不顺心就到儿女家里哭闹，吵得人尽皆知。譬如：爷爷急病去世后，小姑把奶奶带回家照顾，有次买了葡萄先让奶奶吃，奶奶说自己有糖尿病没吃，表妹就端到一边吃了。奶奶突然哭闹起来，说小姑故意买她不能吃的东西（之前明明都吃的），表妹对她不敬是要赶她走，小姑哭着跪了一夜。多年以来如此，最终所有儿女都选择了只给钱但不理她。于是奶奶身体也好了，什么都吃了，所有人的日子安生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后终于明白，奶奶对“母亲”的定义，在她对儿女生而不养后，就屏蔽了责任和义务，只剩下了权利。在她的定义里，她可以豪不愧疚地、理直气壮地发泄对生活的不满，甚至用各种方式想强迫别人都服从她的定义。直到儿女全都远离，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二、谁有病

在大学教画画的妈妈，带着独子去看心理医生。十几岁的少年低着头，一脸木然。妈妈向医生长篇大论痛诉儿子的不上进和沉默寡言，说着忍不住回头骂儿子：“毕加索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办自己的画展了，你呢？！”医生看孩子实在可怜，实在忍不住出口：“老师，毕加索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名震国际了，你看，你跟他的差距。。。”“是呀，我这辈子望尘莫及了，但是我儿子怎么能比他差呢。医生你快帮忙看我儿子究竟哪里有病？”医生：“。。。（有病的明明是你吧大妈！）”

后来医生想方设法让妈妈离开，跟孩子单独谈了会，少年已经觉得生无可恋，过一天捱一天。整个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期间妈妈数次冲进来问医生有没有确诊。最终少年拒绝再交流，医生只好开了点维生素，建议静养，少受打扰。妈妈不满地领着儿子走了，楼道里都是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批评。

这位母亲对“病”的定义就是：孩子达不到自己的期望。可以想象，这个孩子将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无论哪一种，都注定了是悲剧。这以爱为名的“谋杀”，让人不寒而栗。

三、莫名其妙的被“被告”

丈夫因公去世，她拒绝了额外的抚恤金，扔下三个儿子，速度改嫁到了外地。当时大儿十几岁，二儿八九岁，幺儿三岁。十八年后，她的继子继女都成家了，她帮着出钱出力盖了房子，就被老公和继子继女逼着净身出户了。她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先是当保姆，解决吃住和生计问题。没几年实在干不动，就在亲戚家借住，帮着干点家务。但亲戚后来也开始不耐烦贴钱照顾一个病歪歪的老太。有好心人指点她上法院告自己的亲生儿子，要他们养老，法院肯定会支持。大儿突然接到法院的开庭通告，才知道母亲的下落。哭笑不得之余，只好选择了庭外和解，把多年废弃的老屋收拾出来让她住。从此以后她就像个隐形人，住在破旧的老屋闭门不出。在外当兵的幺儿打电话回来问大哥：“妈妈究竟长啥样？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大哥只有苦笑。

老屋曾经是她用心经营的温暖的家，她毫不留恋的甩手离开时，恐怕再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用那种难堪的方式回到这里。隔壁就是大儿新建的房屋。原本血脉相连的人，在被抛弃和被伤害后，又如何朝夕相对？她把自己的孩子当成拖累而无情抛弃，为别人的孩子操劳半生后也被当成拖累而抛弃，最终还是死拖着自己的孩子得了一席安身之地。

四、可以修改，但不要装睡

所谓装睡：那些修改后的极端定义

《欢乐颂》里樊胜美的极品父母，让大小姐曲绡筱感慨：“天下有很多不像话的父母。”其实，我们都在根据自己的需要修改定义，平凡的人因此而享有了更多快乐与幸福。不过有的人清醒，只是稍加修饰与丰富，对别人的定义也会善加理解；有的人装睡，故意断章取义，还喜欢虚张声势，必须否定别人才能肯定自己。樊胜美的父母重男亲女到极点，把所有压力压到女儿身上，在被外人点破后，经过无谓的挣扎，还是接受了现实。他们哪是不懂道理，不过仗着父母的身份故意不讲道理而已。

所以，装睡的人啊，你总归要醒来，而且往往要面对更不堪的境地。你的装睡毫无用处，在无关的人眼里不过是平添了谈资和笑料，给身边的人带来的却是伤害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