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世间最无法言说的应该是人的情感，那是一种有心而发的感觉，爱或不爱，恨或不恨，但是道德的捆绑，让很多东西永远不能见到阳光。爱了便是爱了，心不死，便好，无关在一起。
二
一晃眼你离开已经五年了，我到现在才有勇气来看你。厦门的空气还和以前一样好，你都不知道北京的雾霾天，天天让人的心堵的慌。萌萌已经能开始上托儿所了，我和静婷忙的不可开交，我妈就上北京来带萌萌，整天嚷嚷着要把她带回厦门。他们都说，这孩子越长大越看着长得像她小姑姑。你要在的话，孩子估计整天都得姑姑，姑姑的缠着你了。
如果你跟阿胜结婚了，孩子也该跟萌萌差不多了。你看我，竟说些没谱的事儿，阿胜现在还是一个人，我知道他每年都会回来看你，和他一比，我真是糟糕透了，五年来第一次来看你。半年前外婆家的老房子，因为邻居家的房子起火，一并被牵连了，那个唯一有着共同回忆的地方，在一夜之间化成了灰烬，就像你离开了，留下了满野的创伤。我来看你之前去了趟老房子，已经修建了新的楼房，有些住户还是原来的住户，但是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模样了。
后山的柚子园，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不结果了，还记得那个时候，咱们两个人跟着老太爷去守夜，你盯着咱家的大狗说，我觉得咱家的狗可比猫聪明多了，眼睛不发光，夜里守夜容易潜伏。当时我揉揉你的头发，问你小脑瓜里都装着些什么谬论。暗夜里，在煤油灯的映衬下，看着你明亮的眼睛，心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漏跳了，只是我没有意识到。一晃眼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你多大？我都已记不清了，你看时间能淡化多少东西？我甚至都来不及看着你和疼爱你的人牵手，你就悄声无息地离开了所有人。
小姨和小姨夫已经慢慢适应没有你的生活，也努力从你离开的阴影里走出来，外婆和外公跟他们俩常年在外面旅行，常常给我们寄回东西来。上个月他们还去了西安，还记不记得得，你初三那年，嚷嚷着要跟大舅去西安，没想到正赶上流感，大病了一场时间，没去成，后来咱俩约定怎么也要去一趟，就算是为了吃的，可是终究是没有去成，现在小姨他们替咱们去了。五年，不是很久，但是可以让所有人都接受了你离开的事实，唯独我，所有的记忆停在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三
我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你打电话告诉我，你在武汉出差，可能赶不回来了，然后在电话那段嬉皮笑脸地说，一定要跟大姨好好说，不然以后再也不能去大姨家蹭饭了。
我听着你说话颠三倒四，问你是不是喝酒了，你骂了一声娘，还不是陪那些客户喝的，推不掉。你说，二哥，要幸福啊，以后你就真的永远都是我的二哥。
我说，傻丫头，我不是一直都是你的二哥，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但是电话那端却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出现了你的啜泣声。
你说，二哥，明天你就是别人的丈夫了，我再也不能有别的想法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告诉你，二哥，我很爱很爱你，爱情这种东西遇到道德伦理就会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你不要因为这样而讨厌我好不好，从明天开始，我会只把你当哥哥，我敬重的哥哥。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的，我会结婚，我会找到我爱的人的。再见，二哥。
还未等我说话，你就挂断了电话，我没有勇气回拨，没有勇气面对你捅破的话。夜里喝了一晚上的酒，做了一晚上的梦，梦中的场景从小到大，历历在目。那个时候，你还是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大舅领着你回来，对着我们几个大的说，妹妹小，你们几个可得疼着她。从十岁到十七岁，我看着你从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想起那个时候因为你收了别的男生的情书，还跟你闹过，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你的好也已经开始变质了。
几年前给老太爷过生日的时候，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借着酒意，把你困在树桩边的场景，那个时候，只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我就说了，如果不是大狗突然蹭到我身边，我晃了神，也许什么都戳破了。
那一年是什么时候呢？是你在外面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回家。也是你高三离开了外婆家之后，第一次跟你见面，尽管三年间，联系着，知道你交了男朋友，从我妈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你那么多的消息，可是我铁了心，不打算见你，就是怕隐忍这么久，前功尽弃。勤之，你比我勇敢，而我从来不敢对你有任何表露，所有对你的好，都借着兄长的名义。
我以为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在爱着，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爱着你。
可是没想到我的结婚纪念日，却成了你的祭日。也许这就是一辈子，用这样的方式一辈子相伴。
四
阿胜告诉我，你出事的那天，得到准许可以提前回来，还跟阿胜说，等二哥结婚之后，你们俩就结婚，阿胜听了你的话，高兴的不行，哪怕从始至终他都知道你心里还放着别人。但是你却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那一车子的人无一幸免，找到你的时候，你的手机里还有一条写了一半的短信，阿胜，不要告诉二哥，我可能没办法和你结婚了。
这些都是阿胜后来告诉我的。
可是从我度完蜜月回来之后，我才知道，你已经离开的事实，所有人都瞒着我，所有人帮你瞒着我。
知道你离开后的那天，我在后山的柚子园坐了一夜，大狗就安静地坐在我身边，陪我坐了一夜，还记得那个时候，在柚子园里，咱俩缠着老太爷给我们讲他和老太奶奶的故事，百听不厌，一直缠着老太爷讲了那么多年，后来老太爷走了，如今你也走了，这个园子里就只剩下我和大狗了，大狗也老了，它现在跑一会儿就喘得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离开。
我在园子待到凌晨4点多的时候，阿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东西要给我。那是我第一次去你的住处，也是最后一次去你的住处。阿胜把你的日记放我跟前，他说你之前让他把日记本给烧了，但是他没有，他一直留着，如今没想到却成了你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最初没有勇气看，这几年陆陆续续把它给看完了，原来小姑娘的心思藏的这么深，二哥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和你一比，二哥是不是很菜鸟。
我看着那么多本日记，字迹从最开始的稚嫩到后来的娟秀成熟，那么漫长的岁月，我的小丫头是怎么隐藏着的，二哥偶尔也怀疑过，期待过，可是理性告诉我，不能这样做。你写那些句子的时候，是不是常常泪流满面，那上面的皱痕，依旧清晰，我摸着那些凸起的字眼，想着那些深夜里，你一个人伏在桌案前小心翼翼地表达你的心事，而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
我远不及你想的那样好，不是你所想的情深之人。在日记里，你说，每次看到我带回家的女朋友，总觉得她们面熟，也许是长得像我的初恋。
但是你不知道，那些人身上都有你的影子。后来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不可以，所以我频繁的换女朋友，只是为了找一个和你没有任何相似的，是不是很可笑。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胆小鬼，你爱了那么多年的我，是一个胆小鬼。
五
又到了梅雨的季节了，到处都是这样的潮湿状态，对岸的杨梅林今年看起来似乎要大丰收。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带着萌萌一起来，大家都说你俩长得像，我带她来给你鉴别鉴别。
我不知道这世间到底有没有轮回这么一说，如果有，下辈子不要遇见我了，你值得更好的人才对。
如果我说我是爱你的，会不会已经太晚。
END
文/莫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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