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脚炉
从前,没有空调,没有电热毯,晚上睡觉是用铜脚炉焐热被窝的。
冬日的早上做饭时,母亲把灶堂里面带有火星的稻草灰放在脚炉里,铺上一层砻糠或木屑,再盖一层稻草灰,一只滚烫的脚炉就算烧好了。
父亲为铜脚炉用稻草做了个焐窠。焐窠里面放一点旧布头,然后把脚炉放进去,一只脚炉可以让双脚温暖一天。
小时候我身子单薄,特别怕冷,经常冻得缩手缩脚。大姐看我直打哆嗦,笑着说:“把脚炉带到学堂去吧。”说完她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脚炉,把我送到村西的学堂里。脚炉放在地上,双脚放在上面,身上也慢慢暖和起来,不觉得冷了。
星期天,与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在屋檐下晒太阳。小伙伴们带来了黄豆,我们把黄豆放在脚炉里爆,黄豆上沾一点口水,几分钟后,只听见“啪啪”声响,阵阵香味扑鼻而来,黄豆熟了,我们一个个吃得眉开眼笑。
有时,我把山芋放进脚炉中烘烤,蹲在一旁等上个把小时,感觉差不多了就拿出来,那看上去黑乎乎的山芋,掰开烤焦的皮,露出细腻的黄心,热气缭绕,入口香甜软糯,是我最喜欢的小吃。
冬日里,门前的小河浜里结了厚厚的冰,小伙伴们都爱到河面上去玩耍,在结冰的河面上嬉戏打闹,你追我赶。
有一次,玩着玩着我的一只脚突然掉进了冰窟窿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把我的棉鞋弄湿了,我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时在屋里忙着的大姐,听到我的哭声,飞快跑出来,迅速把我从冰窟窿里拉了出来。大姐抱着我,帮我脱下了棉鞋放在脚炉下面烘,让我坐在椅子上,双脚放在脚炉上焐,冻得麻木的双脚顿觉变得灵活起来。大姐没有责怪我,只是一再叮嘱我,不要去玩冰了。
当时家里只有一个脚炉,每到晚上,母亲总是把脚炉放在我的被子里,让我度过了一个个温暖的夜晚。
不久前的一天,大姐来我办的厂里看望老父亲。大姐看着父亲房间里开着空调,温暖如春,不由感叹地说道:“以前家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呀。”说着又跟我讲了一则关于铜脚炉的往事。
有一年冬天,二哥十二三岁了,他晚上到别的村上去玩,不小心掉到了人家存放柏油的坑里。柏油沾满了二哥全身衣服,浑身漆黑,他吓得不敢回家。邻村的小孩来家里报信,大姐急急忙忙赶去,一看也吓坏了。她一边训斥,一边则心疼地把二哥牵回家里。回到家,二哥被父亲打了一顿,气得要赶二哥出门。母亲和大姐只得不停地劝父亲不要生气。大姐把二哥身上的衣服脱了,让他光着膀子到床上去。脱下的衣服外套只有扔了,可里边的衣服不舍得扔。大姐把二哥里边的衣服赶紧洗了,连夜在铜脚炉上烘,第二天早上总算衣服烘干了,二哥有衣服穿了。
后来大姐出嫁时,这只脚炉做了大姐的嫁妆。乡下的风俗,女儿出稼,家里再穷也要有一个脚炉做嫁妆,而且必需是热的,寓意今后的日子能兴旺发达。
铜脚炉如今很少见了,但是乡下人家结婚,它还是必备品,只是一个象征,传递的是温暖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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