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快点啦，你怎么那么拖拉的。”穿着正装的男生催促着那个穿正装脚下踩着双人字拖的女生。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9点12分，通知说优秀毕业生9点15分在礼堂集合拍照。
女生心里有些焦急，快步向前走着。还不往拿出纸巾拭去额头上绿豆大小的汗珠。
7月伊始，早上9点，太阳早已高高挂起，太阳灼眼，走路时只能低头看着浅灰色的水泥地。
星期六的早上，行人甚少，要么就是一大早赶着出去兼职，要么就是在宿舍里蒙头大睡迎接美好周末。
拐出大路后，车和行人渐渐多起来，老远就可以看到在礼堂对面的树荫下，站着一群穿着正装的男女。队伍的前面还站着几个穿着橙红色马甲的大学生自我服务中心的师弟师妹在维持秩序，已经是工作了接近半年的人了，却一点也不像社会人的样子，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看见许久未曾联络的朋友时的兴奋。
“这里，这里。”穿着正装的女生朝她挥手。女生脸上都是精致的妆容。
“好热啊，超级热。”
“对啊，热死人了。”
虽然一直在吐槽天气闷热，但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优秀毕业生，能够参加今天的优秀毕业生与领导老师的合照，意义不言而喻。
“好啦，走了啦。”按照师弟师妹的指示，跟着前面的队伍往礼堂的阶梯走去。
“哎呀，给我扶一下。”高跟鞋的高度，决定站位，在找到站位之前，需要思考的是要怎么才能优雅地走上礼堂阶梯。
一站到礼堂的阶梯，灿烂的阳光正对着，女生脸上不断浮粉，“妆都要化掉了，我的天啊。”
“对啊，我要补妆我要补妆。”
“补什么鬼啊，你看你隔壁那个多聪明，真的好耿直，我没有想到真的有女生在这种情况下不化妆，我以为个个都是盛装出席。”
眼尖地看见几个朋友，直爽的女生也不顾中间隔着的几个人，就伸手过去拍一下人家肩膀，打招呼。
站在礼堂上，由近至远地可以看到设计楼的时钟，藤制的设计学院学生的作品，波光粼粼的湖面还可以看见几只正在惬意地晒太阳的天鹅，远处的外形像起航的船的图书馆。
所有的景色看上去都是这么熟悉。多少或苦涩或甜蜜的回忆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地浮上心头。
女生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
“1,2,3……”摄影大叔拿着麦指挥着，这个场景，上一次还是拍毕业照的时候。
“诶，就拍完了吗，糟糕了，刚刚眨了眼。”女生在心里暗暗祈祷到时候学校公众号里面不会放这张照片。
这可是，某种意义上的遗臭万年啊，如果照片上的自己不是最美的样子的话。
“好了，接下来请各位同学移步到礼堂的斜坡，我们有一个冲刺活动。”
“哈？还冲刺，我的天，我穿着高跟鞋你让我怎么冲刺。”扶着隔壁的女生一起走下阶梯。
百来号人穿着正装的人全部都挤在斜坡，这个斜坡嘛，也不是不熟悉，从前和校级部门开会，也是和其他学院熟络的朋友约在这里见面，再一起上楼。
“3,2,1……”
“哎呀，我们没关系的啦，只有前面的那些人才会被拍到。”
摄像机就放置在冲刺横幅的上方，可以把所有冲刺的人都拍入画面内。
2.
“诶，你不进去礼堂吗？”
“我要换鞋子，”指着脚下5厘米高的hotwind银色细跟高跟鞋，“我朋友在斜坡下等我，我要去拿东西。”
逆行穿过正装大军，“我的天，真是累死我了，我的脚感觉要废掉了。”
换完鞋子，往礼堂走去时，隐隐觉得自己的脚被高跟鞋挤得有点痛。
穿着西装的男礼仪，和白色蕾丝裙子的女礼仪。
“学校这种场合还真是砸重本。”女生在心里嘟囔。
电话突然震动，“喂，怎么啦？”
“你在哪里啊？”
“刚刚进礼堂啊。”
礼堂里面人头涌涌，优秀毕业生都安排在了礼堂进门的地方，整齐排放着浅蓝色带斑点的塑料椅。
“我看到你了。”
座在几个男生中间也丝毫不会觉得尴尬，“XX在你旁边。”
“诶，真的吗！”说着转过了头，“嗨。”
还不止一个认识的，是两个，大大咧咧地把他们喊到身边，男生们顺势和隔壁的人换了位置。
“来拍照，来拍照。”
女生这次几乎逮着一个认识的人就把人家拉过来和自己合照，明明大多数都是平时只打个招呼的人。
就算这样也好，这些人，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脑海里想起《下一站幸福》里面那句台词——照片，是可以留住永恒的瞬间。
“诶，那个红色的是什么啊。”基本上每个椅子上都放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纪念品啊，钥匙扣来的，上一届也有。”
“诶，是吗。”透明的长方体钥匙扣，里面是3D的墨子像。
学校在图书馆对开的广场，新建立了一个墨子像。还记得去年，墨子像周围的防护栏拆掉后，有个机电的男生穿着实训服就跪在墨子像前，虔诚地参拜。
照片一时占据了朋友圈，也沦为笑谈。
“喂？”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有一瞬间还以为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你在哪里啊？”同声音就可以辨别出是从前的学院团委副书记，刚刚也站在一起拍优秀毕业生的合照。
“怎么了吗。”
“没有啦，那个XXX不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嘛，可是她身份冲突了，不能上台给老师献花，所以就要你来代替啊。”
“好啊。”不假思索地。
换了位置座到了外侧，方便上台献花，中途耿直的师弟师妹还走过来几次，提醒她们不要座在这里，在表明是上台献花后，也就随她们了。
“好啦，到我们啦。”
台上座着两排人，一排是学校的校长，书记等人物，第二排则是各学院的院长。
一群人站在一旁等候的时候，舞台两侧的大屏幕播放着家长寄语。
“感谢学校这么用心地培养人才，服务社会。我们家的孩子，自从来到学校读书以后，也学会了关心人，主动为父母分担，我们都非常高兴……”
“同学们，过了今天你们就正式毕业了，希望你们踏入社会以后可以踏实做事，诚实做人，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明明从字眼上看上去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官方话，鼻子却忍不住发酸，泪水汇聚在眼眶。
讲道理，谁想要毕业？最好啊，一辈子都不毕业。
“来来来，赶紧签名。”
“哈？为什么要做这个？”
“没有啊，就是在感恩卡上面签名留个纪念。”
“可是我还没有感恩卡……”
“你赶紧问师妹拿一张啦。”
“……”
在大一的时候，曾经听一个已经毕业的师兄说，如果有机会踏上这个礼堂的舞台，就一定要抓住机会。
本来以为优秀毕业生是可以上台领奖的，但是为了省时间怎么会百来号人都可以踏上礼堂舞台呢。没想到，现在反而阴差阳错有了这个机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吗，不知道，就当是圆了自己一个执念吧。
因为某个学院的院长中途溜了，递送师恩卡的队伍往后面退了一个位，她送的师恩卡和后面那个同学的重复了。
但是收师恩卡这位，却是她们外语学院的院长。突然想起从前还听朋友说过，上这位院长的课，课间休息时全班被拉起来做体操，也是啼笑皆非。
和院长对视感觉有点尴尬，还是找些什么话说一说吧，“外语学院是一个很好的学院，里面的老师都很棒，很专业。”想起那些专业造诣极深的老师，她暗叹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达到这种高度。
“没事，以后有空就常回来看看。学校就是你们的家。”也许又是一句官方客套话吧，可眼泪却没忍住。
“转身了。”不知道是谁小声提醒着。
回头看过去，礼堂的座无虚席。大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吧，心里有些感慨。努力去搜寻那个曾经熟悉的身影，最后因为人数众多不得不选择放弃。
“走吧。”
走下礼堂舞台，绕回自己的位置时，忍不住四处搜寻，但还是选择了放弃。
有些人，你再见到又能怎么样呢，都回不去了。
3.
好不容易散场，却没有找到人一起去教学楼。本来礼堂里面的座位就够分散了，同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不是找朋友拿这个，就是去做那个，最后不得不一个人走去教学楼。
5分钟的路程，经过设计楼，发现今天学校的车也是额外地多。家长的车，毕业生的车。在路上四处张望地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一辆车的车牌特别眼熟。
再抬头看一下这辆车，好像就是记忆中的模样。银色的车身，型号老旧的大众。
忍不住苦笑，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拥抱，吵闹，可是副驾驶位现在是属于另一个女生吧。
就这样慢慢地走过，好像走过了那些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再见啦，再见了。
特意走教学楼的正门上楼，原因嘛，因为第一次牵手是在正门外，最后一次在这里，也顺便缅怀一下过去吧。
大课室里面已经座了不少人，看来大多都翘了礼堂的毕业典礼。
完成调查问卷，登记拿毕业证。人群渐渐散去，“诶，我们团委拍个照吧。”
“好啊，把她们也喊过来吧。”
她们里面，也包含现在和他牵手的人。忍不住端详那个女生，宁静的气质，甜美的笑容，让人没有办法讨厌起来。
可能做不到真心祝福，可能又可以做到。
4.
“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啦，我们班中午班聚。”
“好吧。”
捧着自己和舍友厚重的毕业证书回去朋友宿舍拿行李箱，中途经过湖上的桥，在桥头看见许多女生在一个公众号我要whatYouNeed举办的“before you graduate”的活动的白墙前合照，在墙上写下毕业前最想做的事，和毕业前还没有完成的事。终于在离开学校前，看见学校举办了这个活动，昨晚路过时上面贴着的褐色的卡片已经被撕下，应该是怕被雨水打湿吧。
托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去圆通的网点，“大叔，我要寄东西。”
“寄什么？”
“毕业证。”
工作人员拿来一个寄文件专用的信封袋。
“哎呀，你寄毕业证不用那么麻烦的，你下次可以用……”
忘记了话尾的内容，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没有下次啦，都要毕业了。等下就走了。”
5.
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在颇有格调的餐厅里吃着颇为坑爹的芝士肠炒饭，“时间还早，还可以去图书馆座座。”
走出餐厅又看见了一个熟人，“诶，你最近在哪里工作啊？”
“家乡那边啊。”
“你呢？我在中山啊。”
“诶，你过来你过来，拍个照。”
“我拍照不好看啊。”
“没关系啦，留个纪念而已。”
行李箱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生怕扰乱了图书馆的宁静，下午3点，图书馆里还是聚集了许多人，有的为期末考试做准备，有的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
还有的，就是充电玩手机，这类人以她为代表。
距离城轨发车还有一个半小时，没有办法完整地看完一本书，就算是最喜欢的风格清新的日本文学，也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可以阅读完。
桌面上放着一本仕女画册，随手拿过来，心里却暗自懊恼为什么大学三年都驻扎在三楼埋首金庸梁羽生匪我思存勃朗特姐妹加西亚﹒马尔克斯角田代子都没有去看一下这些画册，明明心里很喜欢欣赏山水画，真的是——“亏大了。”
6.
“走啦。”
“恩，我从图书馆这边走，去智慧门和你们汇合。”
并不是在智慧门汇合，女生还往前面走了一小段路，和挂在灯牌上的自己拍了几张照。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千交代万交代要拍照。
“我们叫了滴滴。”
“恩。”
7.
城轨站一时站满了人。从站台上望过去，曾经熟悉的风景尽收眼底。
“乘客们请注意，列车即将到站，请站在黄色线外等候……”
这座城市不是她最爱的城市，却是她曾经最熟悉的。
“小心列车和站台的缝隙。”
“恩。”女生迈开脚步，踏入城轨。
就踏上这无尽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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