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新长出的车前草
乡下喝喜酒，看见草地上长出了“车前草”。心想，真的春天了。
于是心里暗自感叹，真如《北国之春》的歌词那样——“城里不知季节已变幻…”
居住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对大自然的变幻感应很迟钝，总是慢了那么一拍。
昨日看见的，是今年刚刚长出来的车前草。
到了夏季，就会长出一根高高的花穗，矗立着。像微缩版的鼠尾草、麦穗、稻穗一样。
车前草这种植物很常见，常见到铺天盖地，熟视无睹。
八零后这一代开始，大概能从书上，各种文章里看到车前草这个名称，但我相信他们大都并不认识实际的植物样子。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放学回家要割草这个家务。
我小时候放学回家要割草，家里养羊养兔子。长年累月的，认识不少小草的名称。这些都是从比我年长的堂姐，以及同村其他阿姐那里学来的知识。都是口口相传，现场辨认。
我认识的小草里面，在乡下人口里大部分都有一个可以顾名思义的，很形象的俗称名字，譬如：锯子草，攀地根……
唯独车前草例外。
小时候听到这个名字也有点不明所以，但也从来没有细究，也没人可以回答。近些年网上查询，才明白和一些典故有关。
车前草是一味草药，它的名称来源与马匹吃了这种草之后被人发现它的药用价值有关。因为马匹是古代马车战车之用，马匹在马车战车的前面，吃了这种草。所以叫“车前草”。这些网上都可以查到。
但我小时候并没有听阿姐们讲这是一种草药，惟只听她们讲车前草是一种野菜，可以撅了吃。但也从来没有见谁，见谁家撅来吃。我自然也从未尝过车前草的滋味。
想来所有野菜的吃法至少有一种方式一样，即是洗净，焯水，凉拌。但我以前毫无兴趣。乡下贫苦人家，吃多了素菜，有机会还是多吃点荤菜比较吸引人。
车前草是一种古老的植物，诗经里就有记载。叫“芣苢（fúyǐ ）”。
《诗经·周南·芣苢》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车前草生长很广泛，田间地头，田埂上，路边都有。印象里，我总觉得哪怕是一条新开垦的泥土路，隔年最先长出来的，就是车前草。一朵一朵，贴在泥地上，聚集成一片一片，一簇一簇，一茬一茬……
所以车前草还有一个俗称——“当道”。我觉得很贴切。
近代有一个杭州人谭献，写过一首《蝶恋花·庭院深深人悄悄》，里面有这么一句：
——“遮断行人西去道，轻躯愿化车前草。”
这是一首闺怨词，大意是指：
“情郎要远行，为了能够阻拦他，女子愿意舍身化作车前草，只要能够留住他，遮挡住情郎前去的脚步，即使自己被碾压也在所不辞。”
所以，车前草的寓意是：留下足迹与卑微。
人们一般都不会注意到它，但它也是希望人们注意到有它的存在而在它身边留下足迹。
野百合有它的春天。但再卑微，再不起眼的小草，也有它的情感表达与爱恨情仇。
如车前草。
车前草留下了足迹是一生等候与不放弃，没人看见它那场漫长的守望。
它实在太渺小了，这是一个生命体的忧伤。
但连这样的忧伤，也是渺小到只在我们脑海里一闪而过，留给它的不到几秒钟的时间。
2023/02/12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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