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青读诗经(8)芣苢——采着野菜唱着歌

采采芣苢（fúyǐ ），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duō）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luō)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jié）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xié）之。

注释

采采：采而又采。

芣苢：即车前草。

薄言：发语词，无义。这里主要起补充音节的作用。

有：取得。

掇：拾取，伸长了手去采。

捋：顺着茎滑动成把地采取。

袺：一手提着衣襟兜着。

襭：把衣襟扎在衣带上，再把东西往衣里面塞裹。

筱青解经：

讲真，这是我以前除了《关雎》和《桃夭》，唯一会背的诗经，因为全诗你只好背13个字。

“采采芣苢，有、掇、捋、袺、襭”，是不是已经会背了？

《诗经》中有很多用重章叠句的形式，但像《芣苢》这篇重叠得如此厉害却也是绝无仅有的。

先以第一章为例：“采采”二字，前面学过“采采卷耳”就是“采了又采”，忽然想起一首江苏民歌“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绫呀采红绫……”是不是觉得这种重章叠句也很美呀！

第一章其实只说了两句话：采芣苢，采到了。

这还罢了，第二章、第三章竟仍是第一章的重复，只改动每章第二、四句中的动词。也就是说，全诗三章十二句，只有六个动词——采、有、掇、捋、袺、襭——是不断变化的，其余全是重叠，这确实是很特别的。

在这种单调的重叠中，产生了简单明快、往复回环的音乐感。在六个动词的变化，表现了越采越多直到满载而归的过程。

诗中完全没有写采芣苢的人，读起来却能够明白地感受到她们欢快的心情——情绪就在诗歌的音乐节奏中传达出来。

清人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读者试平心静气涵咏此诗，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旷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忽断忽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

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读此诗，恍然看见一副美丽的春日采摘图。

风和日丽，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们，在平原旷野中，一边采摘，一边歌唱，余音袅袅，时断时续，多么令人心旷神怡！

这种至为简单的文辞复沓的歌谣，确是适合于许多人在一起唱;一个人单独地唱，会觉得味道不对。

袁枚曾经嘲笑地说：“三百篇如‘采采芣苢，薄言采之’之类，均非后人所当效法。今人附会圣经，极力赞叹。章斋曾戏仿云：‘点点蜡烛，薄言点之。剪剪蜡烛，薄言剪之。’闻者绝倒。”(《随园诗话》)

说《诗经》不宜盲目效仿，当然不错，但他所取的例子，实为不伦不类。一群人在野外采芣苢，兴高采烈，采而又采，是自然的事情，诗歌可以把这欢快表达出来。

而一个人在那里把蜡烛芯剪了又剪，还唱着“剪剪蜡烛，薄言剪之”，除了精神病，也没有别的解释了。这完全是文人制造出来的滑稽，并非《芣苢》不值得赞叹或绝对不可以效仿。

问题是：当时的人们采芣苢用来做什么用的？

芣苢：一般书上均解释为植物名，即车前草。其叶和种子都可以入药，有明显的利尿作用，并且其穗状花序结籽特别多，可能与当时的多子信仰有关。

说芣苢，大家都觉得这植物是远古的，太高大上了，一说车前草，是不是觉得特别接地气儿？我们老家管它叫车轱辘菜。

最流行的两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药材

芣苢可以治疗不孕或者麻风病等恶疾，毛传即说此草“宜怀任(妊)”即可以疗治不孕。“《芣苢》，后妃之美也，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

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先秦诗鉴赏辞典》说古代人认为“芣苢可以治疗不孕或者麻风，但是家里有这两种病人都是极苦恼的事情，哪里有一大群人为此而兴高采烈地一边采芣苢，一边唱歌的道理?”

我倒不以为然，直到如今还有民间偏方说车前草可以治疗胎位不正，古代女子怀孕了，没有B超，弄点车前子（是车前草的种子)吃吃，算是一种保健的药方吧！更何况，前面《螽斯》已经讲过先秦时代我们的老祖先对生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白居易《与元九书》“采采芣苢，美草以乐有子也”算是佐证吧！

即是现在中医仍然以此草入药，是认为它有清热明目和止咳的功能，草籽据说可治高血压。

第二种说法，当菜食用

清代学者郝懿行在《尔雅义疏》中说：“野人亦煮啖之。”此“野人”是指乡野的穷人。

怎么就“野人”了呢？我小时候在农村也曾吃过，一开春，小伙伴们挎着篮子，采上一筐，回家开水一烫，煮成汤，或者包成馅儿，味极鲜美极了。只是大人说不能多吃，吃多了闹肚子。也就是它的药性在起作用了吧！

只可惜那个时候不知道有《诗经》，更不知道有这么一篇《采采芣苢》，要不然肯定会和大家一起唱起这首歌来。因此我私下里就认为这是一首采野菜的歌了！自从知道了这首歌，春天在田野山中看到车轱辘菜的时候，心中不免默念“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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