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我抓住了时间，却抓不住你，我的命运。
图片来自网络
一
街角，眼神失焦。浓厚的咖啡香气，如一条顺滑的丝带，将来人勾引。
彤云，灰白交错。凝结核来得刚刚好，水晶坠落，秒速半米，瞬停。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风衣。
长街弯曲，两侧的窗相互凝视，相聚的希望却被阻绝在空间里。
近处的墙，曾模仿过天空的蓝色，而时间的双手，用尘灰，抹去了它的澄澈。远处的墙，延伸到世界尽头。
那个男人，在这样的街上走着。
很久很久，他走到了长街的岔路口，纵横的交点静悄悄，又静，又悄悄。
那个男人，斜倚在身后建筑物圆弧形的拐角。雨棚浅浅探出，刚好遮住他瘦长的影子。
他在等着，等时间流逝，于是，瞬停的雨滴下落，第一滴雨触及地面时，刚好过了一秒。
二
雨，跌落在地，碎成一朵花。
对街更深的蓝灰色建筑里，旋转门突然启动。
淡淡的灯光和淡淡的香气随着门一点点旋转出来，映入他的眼帘，溜进他的鼻息。
然后是那纯白色裙摆，应和风的歌谣。
她看见了街对面的他，清亮的蓝色眼睛闪了一下。而他，直起了身子，做出邀请的手势。
她看着他，小跑着，欢快地，穿过马路。
当他们指尖相触的时候，雨滴暂停成钻石，将车灯的急促亮光反射到整个世界里。
他将她一把拉过，拉进雨棚的狭小空间里。她仰头望着他，湖水色的眼里盛着天真。
他走进小店，店铺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地笑着。
出来时，他和她共撑着一把透明的伞。
天空盘旋在伞的上方，派来雨滴，告诉伞，思念的讯息。
雨声渐响，他和她的情话躲在伞下，弯弯的眉眼却清晰。
三
长街很长，长得一成不变，却没有人心生厌倦。时间很长，长得如同弹簧，可一直延伸到无限。
天上，云来了又走，星辰降而复升。地上，风来了不停，落叶随风飘散。
那把透明的伞，自从撑起来就没有收过，伞下，是另外一个世界，不受干扰。
可是，当阳光穿上云裳，薄雾习得艺术，粉色的一缕光将她的白裙子染成害羞的温柔的色彩的时候，她深深望了一眼西沉的巨日，说：“我们把伞收了吧。”
他们站在路的尽头，淡蓝色的栏杆，雨后残存的水滴也早已被风干，只是漆已斑驳，裸露了木的原色。
他双手扶着栏杆，而她挽着他的手，头靠在他的肩上。粉色的天空钻进蓝色的眼睛，像蓝色湖泊上的一只粉色小船，也像蓝宝石上嵌的一颗粉钻。
雨却又在这时下了起来，她握着握着伞的他的手，很微小的雨滴飘到她头上，连成一段链饰，很好看。
他静止了时间，为了让那串水滴停留。
夕阳里，岁月静好。
直到。
四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走回那个飘着咖啡香的店。
雨越下越大，他的风衣湿透了，他也湿透了，从头到脚，尤其是双眼下方。
咖啡店里，有未曾注意到的钢琴声，他毫无停留，上了二楼，那个他独自的房间。他没有注意到那弹琴的人和她弹出的琴声，即使那里，含着关于命运，未解的秘密。
开门，走进，换一扇门，开门，走出。
楼下传来同样的钢琴声和同样的咖啡香气，而他，没有感觉。
他还在回想，时间静止的那一段，她靠在他的肩上，轿车呼啸而来，他转身抱住她，车子冲下悬崖，而她还在他怀里。
只不过，怀中的她，奄奄一息。
那双蓝色的眼睛，有光。他想起和她一同去过的蓝色湖泊，他想沉下去，沉到湖底，沉到她的眼底，掉进她的心底。
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她从他的手中滑下，任凭他怎样努力抱紧，终究是抓不住。空中悬停的雨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血，一点一点地渗出来，染红她的白裙，染红大地。
永远一样的结局，不论他将时间，怎样暂停。
五
他走出咖啡店，就像他走进来时一样，丝毫不在意周围。
他还沉浸在回忆里，千百次不同的场景，却是几年前共同的结局。
他强迫自己忘记，那天，她穿着染红的白色裙子，用尽最后力气对自己说的那句再见。他不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和眼里的歉意。
他将永远忘记她的告别，因为他承受不起。
他还会再来的，二楼的那个房间，也将长久地属于他。
总有一天，结局会被改写，即使这一天，在这一生里，永远等不到。
可惜，在刚才的世界里，她就着粉色的夕阳，和他说了一声，再见。
他默然地走下楼梯。咖啡厅靠窗的位置，那个他和她常常占据的位置，雨天听雨，雪天观雪的位置，他看见，已经有人了。
那个时候，他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突然苏醒的感官，看到了咖啡厅里尽是不熟识的人，听到长久以来未曾间断的钢琴的乐曲。黑色钢琴前，那个人，穿着白裙。
他摇摇头，准备走出咖啡店，不过还会回来的。
但是，他刚碰到门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犹豫一下，他终究拉开了门。只是，趁着关门的时刻，他回望了一眼那个弹琴的人。
黑色钢琴遮住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不会再回这家店，因为他听见，那声很轻很轻的告别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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