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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冬冬(20)我在悲痛中等待死亡
钟婧一声接着一声,呼唤着我的名字,她找不到我,急得声音都带着哭腔,可我的嘴巴被塞得死死的。我挣扎着,无奈我怎么努力,还是没办法回应她。
我急得都放屁了,可是我的屁并不响,我恨这个没用的屁。我的手和脚都被捆得动弹不得,只有头可以活动,我用力地碰着头,希望发出声响。可是隔着麻袋,空间又小,根本用不上力。我头上的毛发都磨掉了不少,耳朵都蹭破了皮,但隔着一道铁门,钟婧没法察觉我的动静。
她把饭店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我能听见她小小的脚步,飞快地跑过每一张桌子,还有挪动椅子的声音。她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了,她用小手拍了一下厨房的门。
我的心加速地跳动着,艰难地用鼻孔喘息着。我们就在一门之隔,可却无法触摸到彼此,这种出不了声的焦急比死还要痛苦。
亲爱的,我就在这儿,快来呀,救我呀!我不想死,我只想回到你的身边。我们鬼门关都闯过了,这道门怎么能把我们隔开了呢?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你果然来了。
此刻我别无办法,只有用心呼唤着你,你感应到了吗?来吧!来吧!打开这道门吧。我就在你的脚下。
“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厨房里放着肉和菜,一般都锁着门,不会放野狗进来偷吃的。”肥老板凶着钟婧。
“呜呜呜……”钟婧受了惊吓,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隔着门,听着钟婧的哭声和心跳声,我肝肠寸断,却又无能无力。
爸爸还跑去卫生间里找我,他把饭店周围都跑了几个圈,我听见他重重的脚步声跑前跑后。他又跑回和我吃饭的桌子前,喘着粗气,叹息着。
“爸爸,你不是说冬冬就丢在这儿了吗?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呜呜呜……”钟婧边哭边说。
“老板,我前天走得急,忘了带上狗,你有狗的下落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些酬金你都可以。你看把孩子难过的。”爸爸恳求肥老板。
“我前天晚上关门的时候看见你那只狗了,我一叫它,它还越跑越远了,就再没见着了。”肥老板昧着良心说瞎话。
“叔叔,你看见它往哪边跑了?”钟婧哽咽着问肥老板。
“朝你爸爸回去的方向,你们还是去路上找找吧。”肥老板敷衍着,想把钟婧和爸爸快点支走。
“爸爸,怎么办呢?冬冬会不会迷路了,这么远的路,它会不会被坏人抓去呀?”钟婧啜泣着,摇着爸爸的胳膊。
“它这么聪明,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爸爸声音低沉,安慰着钟婧,帮她擦着泪水。
“冬冬,冬冬……”钟婧站在门口,又开始大声呼唤我的名字。
“老板,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狗的消息,打电话给我,不会亏待你的。”爸爸给肥老板递了根烟。
“好吧,好吧,有消息,我通知你。嘿嘿嘿……”肥老板奸笑着。
爸爸和钟婧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我无力地将头靠在地上。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
苍天啦!开开眼吧!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呀!
我听见汽车启动的声音了,泪水长流,绝望在车轮远去的声音里。我瘫软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幻想着钟婧玫花般的笑脸,幻想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向我捅来。我虚脱了,从鼻孔里发出虚弱的呼吸。
“老板,我看这只狗是只狼狗,吃了有点可惜,不如你把它卖给我,你这个月从我工资里扣五百块钱。”厨房帮工试探性地问着肥老板。
突然有了生的希望,我撕长了耳朵,紧闭的双眼也瞬间睁开了。好人啦!谢谢你想救我。
“你吃住都在我这儿,还想着养狗。赶紧好好工作,攒钱娶个老婆,养什么狗呀。”肥老板嚼着槟榔,不屑的口气。
“嗯。”厨房帮工拿了一把刀在磨刀石上磨着。
“你磨刀干嘛呀,这刀可是把新刀。”肥老板不解地望着厨房帮工。
“我想把刀磨得利一点,最好一刀能结束了这只狗的性命,免得它受苦。”厨房帮工低头在磨刀石上继续磨着刀。
哦!我才谢过你了呀!你却又想着送我上西天。好心人,我是应该恨你呢,还是应该感激涕零?听着那把锋利的刀划过磨刀石刺耳的声音,我已不寒而栗,鸡皮疙瘩全都爆了起来。我全身颤抖着,再一次跌进冰窟里。
“我说了让你今天杀它吗?我现在要用它赚一笔钱。”肥老板的声音很奸诈。
看来这个肥老板又动了歪脑子,想用我来敲爸爸的竹杠。我一边憎恨着肥老板,一边心疼和可怜着爸爸。磨刀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我的心依旧悬在刺耳的明晃晃的刀刃上。
耳鼓里又传来了切菜和剁肉的声音。各种煎炒烹炸煮的混合味道,一起顺着鼻孔流进我的胃里,我悲伤在这五味杂陈里。我已经一天一夜未吃过东西了,喝进的水分可能都已变成了泪水,口干得要命。各种辛香的菜肴,一再勾引和刺激着我。这种临死前的折磨无休无止,我的头脑已经开始恍惚起来,分不清自己是在地狱里还是在人间。
门外传来嘈杂和混乱的声音。在这生死未卜的时刻,我在痛苦的煎熬中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
我再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几觉。我的身体贴着麻袋躺在潮湿的地板上,全身哆嗦着。
饥饿、恐惧、绝望、无奈。四周已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和南来北往的车轮声。眼前一片黑暗,已是深夜了吧。
哦!有只老鼠在偷吃腊肉。老鼠老弟,真羡慕你的自由和机灵。求求你过来帮我咬开麻袋,咬开绳子。求求你到我身边来吧。老鼠终于一蹦一跳地来到了麻袋跟前,我激动万分,心怦怦地跳着。然而他只扒在麻袋口嗅了嗅,又即刻跑远了。
狗拉耗子就喜欢多管闲事,这次耗子不愿救狗也理所当然。我继续悲凄在无尽的黑暗里。
突然灯亮了。哦!是厨房帮工拿了一把刀朝我走来,就是他磨得特别锋利的那把刀。他是要来杀我的吗?我浑身颤抖着,不敢睁开双眼,等待那明晃晃的刀刃抹过我的脖子。
麻袋口被割开了,厨房帮工那枯瘦的脸浮现在我的眼前,悲悯善意的眼光望着我。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拿了一块卤牛肉给我吃。我用怀疑的眼光望着他。他这是要让我在临死前做个饱死鬼吗?我已顾不得多想,如果上天真想让我死,饱死饿死都是个死,那就做个饱死鬼算了。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喝了大半盆水。
好吧,一刀子捅过来吧!我痛苦而勇敢地望着厨房帮工。然而他却摸了摸我的头,把后门打开,让我快跑。我双腿跪地,泪水长流,谢过恩人,拔腿就跑。
我疯狂得奔跑,跟风赛跑,跟时间赛跑。天一点点变亮了。啊!蓝天,白云,月亮还挂在天空,太阳却也赶着朝我微笑。我是在做梦吗?我拍了拍被凉风吹麻的脸蛋,有痛的感觉。
然而,家的方向在哪儿?钟婧在哪儿?我又迷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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