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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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缘，万事皆空，万般皆苦，终究会化为尘土。你莫要作茧自缚，为情所困。我佛慈悲，旨在渡人，切莫负了佛祖。”

师父的话，我都懂。但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想若可以见她一面，就算死后下无间地狱，我也在所不惜。但是，这些话我不能对师父说。师父对我已经够容忍了，他容忍我去见她，容忍我们在一起。可是我终究无法做到绝情弃爱，我好像已经丢了自己的心。

我只能口不对心，早已忘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对师父说：“徒儿谨遵师父教诲，不会负了佛祖，不会负了师父。”

师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继续说道:“云台山向东三百里，有一座小山，名叫不之山。这座山多水，但无草木花朵。山中有鱼，样子若牛，长蛇尾，生双翅，肋下有羽，名叫魼。有山民拜佛称最近魼总是下山扰民，甚至咬伤了山民。你陪为师走一趟吧！”

我双手合十，说了声:“徒儿遵命。”我跟着师父离开了寺院，向东走去。这也是第一次离开寺院，越走越远，庙宇慢慢的隐匿在群山间，消失不见。越往东走，树木越少。我们走累了，就找一处石头坐下歇息，饿了就吃山民家中化来的食物。直至后来，入眼处全部是光秃秃的石头和山间的流水，我知道我们就要到目的地了。

翻过了一座小山丘，看到了一片山谷，谷底只有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简陋的草房子。没有吵杂的声音，一切显得死气沉沉。师父和我决定去找一家借宿，顺便问清楚当下的形势。

我们敲响了其中一家，开门的是一位大叔。他身上穿着灰色的衣服，衣服上都是补丁。看到我们后，浑浊的双眼好像看到了希望般亮了起来。他热情地把我们请进了屋子里，屋内有一张歪斜的桌子，桌面凹凸不平，围绕桌子的是三个略有残缺的小凳子。他为我们倒了两碗水，两个碗都有缺口。我知道他家里并不富裕，整个村子都不富裕。他们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想要生存，就智能捕食河中的鱼虾。他还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叫阿三。

师父请他也坐下。他告诉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日夜盼着我和师父的到来。然后，他开始给我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

那是几个月前，村子里来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她身着湖蓝色的衣裙，袖口处系有同色系的蝴蝶结。那双眼睛堪比夜间的星，细长的眉毛，不点而朱的唇，村子里的人下至三岁孩童，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姑娘，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锦兮。

锦兮就住在村子里的瞎婆婆家里，瞎婆婆在村子里颇受尊敬，因为婆婆从来不争不抢，对谁都很好。另外因为瞎婆婆孤身一人，锦兮说可以照顾瞎婆婆，于是她就在婆婆家住下了。没人知道锦兮的来历，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但是她会医术，还长的漂亮，大家越来越喜欢她。

听到这里，我脑子里浮现出了卿卿的容颜，那个美丽异常，分外可爱，喜欢听我讲故事的姑娘，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我强迫自己从记忆中抽离，专心的听他的讲话。

只是平静的生活下，暗藏了无数的风起云涌。人们从来没想过，一场可怕的灾难正悄然来袭。一天早上，锦兮望着不之山的方向，凝神不语，眉头紧锁。任谁询问，她都不作回答，只是默然的摇摇头。

几天后村子里的人得了一种怪病，刚开始的时候，皮肤会红肿，还疼痛难忍。去山下找大夫，大夫也不知道病因为何。慢慢的，全身发烫，恶寒，呕吐，最后全身长脓包，破了后会流出黄色的粘稠的液体，直至死亡。全村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锦兮身上，希望锦兮妙手回春，拯救大家。可是锦兮总是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大家，欲言又止。

晚上，大家都失望而归，只留下她和瞎婆婆坐在桌子前，婆婆摸到她的手说：“孩子，听天由命吧，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你不用为难，也不用感到抱歉。”

锦兮听了，心里难过极了。她握紧了瞎婆婆的手，喊了声：“婆婆。”停顿了一下后，她又说道：“婆婆，若是拯救一方必以伤害另一方为代价，还救吗？”

“救与不救，全在一念之间。世上的事，没有值得不值得，凡事看看自己的内心。”婆婆说完，便摸索着向破旧的床走去。锦兮看着婆婆的背影，有些许释然，默默地在心里做了决定。

村子里每天都有人犯病，每天都有人病情加重疼痛不止，当然每天也有人魂归黄泉，化为尘土。

第二天锦兮走出了婆婆家，刚出门就看到了面前黑压压一片的村民。有的不太严重，但是一脸惊恐；有的站立不稳，相互搀扶，黄色的粘稠液体从身上各个部位往下流；有的已经奄奄一息，卧躺在地，眼中没有了丝毫的光亮。

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破了眼前死一般的寂静：“小竹子，小竹子······我的孩子。”

锦兮慌忙抬眼望去，原来是村子里的竹子娘。她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十三岁那年从山上落下，一命呜呼。丈夫更是多年前就不在人世，她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自己这个可爱懂事的小女儿。

锦兮记起来，她初来那天，就是这个小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蹦蹦跳跳的围着自己，一个劲的夸自己好看，叫自己‘仙女姐姐’。没想到现在的她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曾经的天真烂漫容颜变成了惨不忍睹的破损。她感觉脸上有东西滑落，伸手摸了摸，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流泪了。

就在锦兮伤心难过的时候，小竹子的娘亲像疯了似的扑向了锦兮，歇斯底里的叫喊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没来之前，村子里从没有这种要人命的病。你不是会医术吗？你为什么不救大家？你就是个祸害，是一个妖女。”

村民们都惊呆了，蓦然间有人附和了一句：“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有天半夜，我起夜，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双眼睛悠悠的发着绿光，还以为撞见了鬼，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她。”这句话瞬间如鞭炮的引线，在村民中噼里啪啦的炸裂开来。他们像洪水猛兽般冲向了锦兮，哪里还有往日的善良亲和。他们更不会去追究那个模糊的影子是不是锦兮。

瞎婆婆颤颤巍巍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人们看见了她，慢慢的停下了喧闹。瞎婆婆轻声说了句：“都散了吧。”大家虽然悲愤异常，还是听话的转身离开了瞎婆婆家里。直到跟婆婆进了屋，锦兮还没有从震惊中舒缓过来。她不明白，曾经笑意然然的村民，待她如亲人的村民，怎么忽然间就变了面目。

“锦兮，婆婆知道你跟我们并非同类，也不知道你来此处所谓何事。”锦兮听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婆婆，复又低下了头。只听婆婆还在继续说着：“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村民虽有些愚昧，但是也是因为太过悲痛。婆婆这一生自以为惩恶扬善，最后却幡然悔悟，自废双目，在这个村庄了此残生。若可以，婆婆望你拯救村民于水火，报应婆婆来承受。”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锦兮恢复了常态，她怎会忘了世间最难以捉摸的就是人心。她点了点头，又想到婆婆看不到，便开头到：“婆婆，锦兮知道该怎么做，婆婆放心，我不会与他们计较的。”

她并非有意闯入这个小山村，只是迫于无奈。若不是受奸人所害，她也不至于丧失了所有的法力，要在这个村子里休养，等待身体的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