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呼拉拉的风从北方刮过来,丝毫没有减弱,裹挟着洁白的雪花。好像只有越向北方才有这样的纯洁可言。飘扬在空中的阳光照在雪上反射在远行的人眼中,让人无力的睁开劳累的双眼,眯缝着眼睛躲避着没有铃铛的自行车。
这样寒冷的时节中,下雪是稀松平常的,但好像干燥比着湿润来的更加容易。没戴毛皮帽的人自然没有什么机会把黝黑的脸庞盖住,只由得风来切割。过往的人学着老人的步伐走着年轻人的路,蹒跚极了。
药店的冻疮药膏窗口总是在这个时令不离人,店家也把买二赠一的招牌早早的张贴在门口,好像是在诅咒着人们摸着自己顺滑的脸蛋一下子就张裂开。街道马路牙子与街道接触的地方落满的树叶被露水冻住了,桥洞下躺着棉袄破旧的老人,身边侧躺着一个黑乎乎的搪瓷杯子,就这样静静蜷缩在黑暗寒冷的地方。远处晨跑的人戴着口罩,脖子上的围脖好像要把气管给弄窒息了,鞋面是没有黑色的,好像黑暗泥淖的小路和他们生来就没丝毫的关系。
对于生活在泥土中的人们,他们更习惯用一些不科学的方法来疗养自己的体肤。他们喜欢用烧熟的山楂剥了皮贴在这样不堪的伤口上,身手矫捷的人则会去屋檐下掏麻雀窝。他们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瓦片缝隙里,他们还要担心这里会不会出现蛇,蛇经常爬进鸟窝里把蛋吃尽,自己就占据了。人们把小鸟一下子摔在地上,拔毛,烧制,把鸟的脑浆弄成热乎的糊子抹在冻伤处。人们总是用着这种不要钱的方式来对待自己,也用来对待生活的拮据。
在这样没有太多工业的小山村,一些商人定然也不会放弃这样利用的机会。不过就是买点小酒,抱着几条香烟去负责人第二套房子里谈天聊地就好了。等到拆迁的时候,来几个狠角色,把灰尘占沾满血液和泪水,嚎叫变成了变奏曲,好像这样悲惨的声音越是惨烈,他们没有温度的庞然大物启动的更快。把别人家门上的白幔看做是一种自然的装饰物,好像这就是一片天空一样美丽。
万无在一家镇医院出来,把袖口的脏棉花塞入袖子的深处,他轻轻的把袖口的布条挑拨到别处,把棉花塞进去按一下,再把布条尽可能的缠绕在那没有附着物的地方。缩一所缩脖子,让皴裂的皮肤自觉的钻进有一点温暖的地方。头上的那顶毛毡帽子早就变得轻薄了,只是一层掉了漆皮的帽子壳还在颤颤巍巍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能。两手袖口兑在一起,脚底的雪和泥泞在沙沙作响。衣服侧兜的药片在渴望着寒冷,盐水在万无的身体里享受着热度,只有本体还在彳亍。
万无的家是离这个小镇有五里路的小村庄,平常不下雪的时候,路上还可以看见很多人匆忙赶路,但是在这样泥泞的天气里,所有健康的人都选择静止了,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他们总是有着这样相似的选择。万无家里没有车子,他也没有孩子,只是他好像遗忘了他的孩子们,或者是被遗忘了。他像极了一个流浪的农村老头,身上穿的破旧,可能兜里还揣着在路边捡起的一小截烟蒂,熏黄的手指缝和牙面,还有那坚硬并且昏黄的指甲,他的手像没抹平的水泥地,腰背佝偻着向着前走去。
路是越走越纤细的,好像是小姑娘的手臂。路也是越走越偏僻,这个名为大祥的村子曾经隐逸在一片树林的后面,只有一两条路通进去,现在全部暴露在了荒原里,不变的是那些用茅草盖着的房子,变得是越来越少的人。远处的烟囱在无情的吐露着呼吸,它们好像是人的身体把身体中的废物和不满流向了天空,上面尽是肺部的废气,下面尽是无辜的废水。天空的白云都被染黑成了黑天将来的样子,河岸的两侧露出黑色的淤泥,连边上的小草和花都奄奄一息。万无就在这样充满黑暗的白天循着来时的脚印走着,这条路他走过不止一遍,甚至是在他患病之后每天都走过一次,他懒得抬头去目及那个荒芜的村庄。他宁愿低着头嗅着零星的烟草的味道找到自己家附近,有时候总会猜着那是老汪家飘出来的,老汪身上总是有一种烟叶燃烧过的味道。他的牙比万无的还要黄 ,万无进入了冬天不知道要去哪里乞讨,自己也就短期戒掉了其他季节的烟草。在他看来,这是生活给他缓冲的机会,这是让他趁着寒冷休整一下身体,但是饥寒交迫的万无早已经把烟瘾给封锁在了那天大雪之后。
泥泞的小巷子有一个水坑,正是因为在两家的中间,所以总是没有人乐意去填这样的委屈。每次当夏天下大雨的时候,这样的坑会被雨水冲刷的更加深邃,里面容纳的更是太多的雨水,要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雨天掉了进去都会溺亡,有些牲畜更是多发的对象,每每下大雨之后总会有人趁着黑暗打着电灯去摸着个水坑,也就是想去捞上来一点肉食填补一下自己的馋嘴。万无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差点就被开门的那家子给逮住了,这次万无伸着头向着那坑里瞅去,看到了一小层还未融化的雪覆盖着泥土,有几根鸡毛插在坑壁的两侧,还有一双平底的布鞋侧躺在泥土里,鞋帮都已经泛起了褶皱,可能这还是很久之前丢在这里的吧。万无嘴里嘀咕着走开了这个坑,他还转身看了那两家的门,好像生怕被发现了。人总是在做过亏心事之后会有负罪感,无论这件事是否是成功的。
走进一个更加破旧的巷子就到了万无的家,他家周围的房子早就破旧到被风雨给推倒了,只留下他一个满身疾病的老人。把藏在门口小树下盖在地上的石板下的钥匙,他缓慢的打开了门。其实他本没有必要把钥匙藏起来,就算是小偷来了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偷。他那半边露天的房子好像是要坍塌了一样,院子里只有一条小路还可以看出来了是被人为踩出来的,其余的地方长满了杂草,即使现在是冬天,即使雪已经化了一些,但是枯败的叶径还是要露出来感受另一种破败。进入堂屋,除了一个柜子和一个床好像就没有其他的装饰了,由于这个冬天总是在下雨下雪,万无把柴火什么之类的都搬运到了屋子里,跟他争抢那一角不漏雨的地方。窗户上的窗棂早就被风给吹掉了,只剩下了方格子,万无也是捡了很长时间采用硬纸左一块右一块的修补成功。不过还是有风钻进来,这样的缝隙等到屋子里冒满浓烟的时候就会成为救命的方式。
万无拿过一个短小的木凳子坐下来了。他摸遍身上的口袋,好像是在寻找那一根成为垃圾的香烟,不过只是把上衣的药片掏了出来 。还是放弃吧。万无在屋子里旋着转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很长时间去的那个小溪旁边借过的水,一口顺着药片吞了下去。水纹还未扬起来就陷入了食道的魔爪。他生起火来,不一会儿房室就灌满了烟雾,这好像比无聊和愚蠢还要难以难挨。房子热了起来好,万无的困意也被这样慢慢清晰的空气给催了起来。
“呼呼呼呼~”万无在四面透风的无顶的房子里睡了过去,他翻来覆去去遮蔽着寒冷,他蜷缩着,他摩擦着,他梦乡是温暖的,那还时候还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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