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5｜卷耳，思念是一种病，不见你不痊愈～

文｜七徽

《诗经名物图》

《诗经.国风.周南.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简释】

卷耳：野菜名

顷筐：斜口浅筐，前低后高，如今之畚箕。

寘（zhì）：同“置”，放，搁置。周行（háng）：大道。

陟（zhì）：登高。

崔嵬（wéi）：高而不平的土石山。

虺（huī）隤（tuí）：腿软足疲之病。虺为“瘣”的假借；隤与“颓”相通。

金罍（léi）：金罍，青铜做的罍。罍，器名，青铜制，用以盛酒和水。

兕（sì）觥（gōng）：犀牛角做的饮酒器

砠（jū）：有土的石山，或山中险阻之地。

瘏（tú）：因劳致病，马疲病不能前行。

痡（pū）：因劳致病,人过度疲劳不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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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你别后，思念绵长，时常徘徊在你离开时的路边，想你在千山万水之外，是否辛劳。路边的卷耳青青翠翠，采摘卷耳打发着漫长的时日。大半天过去了，采了不到一小筐。思念如决堤的海呀，我把筐子放在大路旁，眺望着远方，好似看到你归来。

崇山峻岭之外，我知道你在惦记着我，君问归期未有期呀。我骑马登上土石山，旅途艰难马儿又疲惫。且先斟满这酒杯，聊慰我的离思与忧伤。山路实在太艰险，马儿累坏了倒在一旁，仆人生病不能随从，此情此景好凄凉，我想我对你的思念是一种病，不见你不痊愈。

历来把《卷耳》定义为一首怀人的诗作似无疑义。至于谁怀念谁，倒是个问题，一直未有定论。关于《卷耳》解题也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如“后妃怀念文王”，“文王怀贤”，“妻子怀念征夫”，“征夫怀念妻子”等诸说。还有学者说到：“诗真的好，断章取义，句句皆通；合而言之，句句皆障。”窃以为，此之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2.

且，这里的卷耳到底是个什么植物也未有确论。主流解释，一般认为“卷耳”，即“苍耳”，菊科，又名羊带来，耳铛草。其果实称苍耳子，呈纺锤形，布满勾刺，常附着在兽类皮毛或人类的衣物借以传播。中国原不产苍耳，但早在古代经由牲畜买卖而传入，即《博物志》记载：洛中有人驱羊入蜀，胡枲（即苍耳）子多刺，黏缀羊毛，遂至中国。”此即苍耳又称“羊带来”的由来。这种苍耳据说全株有毒，不可食用。

诗经5｜卷耳，思念是一种病，不见你不痊愈～

诗中，采采卷耳，也未必是为了食用。不过古时候蔬菜不甚丰富，想来可能是另一种石竹科，茎叶柔嫩，姿态单薄，开朵朵白花的野菜吧。因其枝叶比较瘦小，所以总是“不盈倾筐”。这个卷耳被称为一月女孩的幸运花。细井徇的《诗经名物图》里画的倒像是诗经里的这个植物“卷耳”。

3.

另，历来认为《卷耳》的结构篇章可谓匠心独运。全诗四章，每章四句。第一章是女子独白，第二三四章是女子想象男子在外旅途艰辛，以男子的口吻来写。好像在表演着一场戏剧，男女主人公各自的内心独白，在同一场景同一时段中展开。诗中隐去了“女曰”“士曰”一类的前置提示词，令戏剧冲突表现得更为强烈，让男女主人公“思怀”的情感交融合一。女子呼唤着远行的男子，顺着女子的呼唤，长途跋涉的男子满怀愁思地出现。以这种解构方式重读《卷耳》，又好像是电影中的蒙太奇，女子当下的忧思，切换到男子同时愁苦的场景，是独唱，是合唱，你唱完，我来和，两个场景，同时上演，浓浓的愁绪，和无法派遣的惆怅，萦绕在字里行间。

其实，自古以来，有远方就有分离，有分离就有思念，有思念就有了苦，相思，就是一种“爱别离”之苦，有苦就有了诗。诗和远方就没有分开过。“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这是《诗经》的起兴手法的一例。“ 毋庸置疑的是，卷耳之思”是“千古思念”之诗，“怀人诗”成了历代诗人吟咏的好题目。有学者认为杜甫的《月夜》即脱胎于此种创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月夜》是杜甫被禁于长安时望月思家之作。诗中书写自己对妻子的思念之情，也书写妻子想念自己的情景，以将来相聚共赏月，反衬今日相思之苦，读来情真意切，委婉动人。

4.

《卷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意象，就是“酒”。“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借酒消愁抒怀，之后以酒解忧的句子不绝如缕。

曹孟德一句“何以解忧，为有杜康。”不知解忧否。北宋范仲淹的一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倒是回答了《卷耳》的问题，对于相思成灾的人来说，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世人都说别离苦，可转念又想，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便是，我在想你，而你恰好也在念着我。有人蜜意无处寄，我有你；有人幽恨凭谁解，我有你。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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