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我初写作文时,对着空白的稿纸本发呆。笔杆子都快要戳破了脑壳,我也挤不出半大点内容。空空如也的稿纸上,好似填满了糨糊。黏黏糊糊的,怎么都“写”不上去。我只是噘着嘴巴,和自己较劲,发誓要和作文死磕到底,睡觉前完成任务。
可是,时间转瞬即逝。那股倔强劲越来越盛,奈何脑子跟不上脾气,只是一味地生闷气,而眼睛不时地盯着墙上的挂钟,观赏分秒必争的赛道。身后的电视画面实在太精彩。我又哼哼唧唧地偷学了一招半式,准备与人历练历练。这邻居小丫在门口催了我好几次出去玩,我都坚决地拒绝了她的无理要求。我要写作文!我不能堕落!
两集连续剧很快演完,我的眼皮近乎被脑中的糨糊黏住,动弹不得。几次,我把脸推出窗户外,感受寒风刺骨。冷风刺痛了我的鼻子,流淌了鼻涕,可文章还是写不出来。我只好下猛招,亮出衣架上的木衣夹,对眼皮痛下狠手。
“啪嗒。”母亲按住遥控器,关闭电视机。她在我身后扫了一眼不留痕迹的稿纸,拿出两本绕有年代的札记给我。“这是姆妈年轻时候做的摘录本,里面抄录了不少好词好句、名人名言。你可以参考一二,别照本全抄。”
我瞅了一眼略显破旧的本子,还在憋一口气道:“谁说我要抄了?我要自己写!”
母亲戳了一下我的脑壳道:“死鸭子嘴硬。侬但凡能写出来点东西,用得着晚上十点还磕在桌子上吗?吾还不晓得侬那点花花肠子。若不是明儿交作业,侬的心思早飞到外面去了。快写,别磨蹭。写完快洗洗睡觉,明儿还要早起上学。”
“哎呀,别碰我。脑子都被你戳笨了!”我嫌弃地摸着被母亲点过的太阳穴,深怕她把我仅存的脑浆给摇散了。
母亲佯装生气道:“就许侬戳,不许吾戳啊。这脑袋不戳不开窍。”她把札记扔在我的面前,就自顾自地织毛衣去了。
于是,我把那股莫名的怨气转嫁到札记上。带着纠错的心态,我翻开札记。只见端正的字体跃然纸上,如豆蔻的少女在对月歌唱。整齐的字迹如一排几净的窗格,悠悠地带动着标点符号,似在拨弄一帘幽梦。而婉转的歌声不绝于耳,它叩响了窗门,把夜晚的清风带进屋内,如风铃之语,梦之吟唱。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默不作声地翻着书页。“沙沙沙,沙沙沙。”书页之间,我看到了动人的旋律。岂止是工整的字体、照搬的语录,还有一段段心得感悟。
“小时候,外婆不让姆妈和侬舅舅们一块出去疯玩,就命吾在家里待着。吾没什么爱好,只能去外公的书房里找书看。可是,那儿的书很厚很大,又看不太明白。吾只好对着书抄写。誊写之后,反复默念才渐渐有些觉悟。还有遇到好词佳句,吾会把它们抄下来默背。熟稔于心后,这些句子也转换成了自己的语句。侬可以在里面选几句话,作为写作方向。”
母亲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不搭话。
“看了那么久时间,侬觉得姆妈的摘录本怎么样?”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远远地问着。
“还好啦,不怎么样。这字怎么这样写的?妈,你写错别字了。”嘴上说着倔强的话,心里已经服软。
说实话,母亲的札记对我来说,很管用。它指引我去学习和思考,在用心中揣摩和感悟。她大可做成简报,贴满大大小小的“豆腐块”。但是,她没有。而是用一笔一划去书写每一段走心的文字。
札记于她,是青春。
札记于我,是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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