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是深秋了。很多事情也不知怎么地就成了习惯，比如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我都会买上一大盆或金黄或紫红的雏菊放在门前的院子里。而秋风常常来得很猛，扫落叶的同时顺带也一天几次地把菊花连盆吹倒。
门前还有一只十来公分高的小黑熊，胸前捧着一个"Welcome"的牌子，躲在两丛薰衣草之间。天长日久，牌子脱了胶，老掉下来，每次看见我就想改天有空把它粘一下，可日历上总找不到“改天”的字样。我家小姑娘好问为什么，可她好像从来没问过那牌子为什么掉下来，每次看见了就冲过去从地上把牌子拣起来重新装好。
这天回家，牌子又掉地上了，小姑娘条件反射似地跑过去，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把牌子装回原处，再摸摸小熊的脑袋。我回头一看，菊花盆子也倒了，就支使小姑娘去把花盆扶起来。
我：你帮爸爸做件事好吗？
她：好的，什么事？
我：帮我把花盆扶起来。
她：噢。
扶好花盆我俩一起进门。正换鞋，小姑娘突然向我“发难”。
她：爸爸你为什么什么事都叫我做？
我：什么叫什么事都让你做？我就叫你扶了一下花盆。
她：还有小熊的牌子也是我弄好的。
我：那是你自己做的，我可没叫你。
她：你为什么把两个南瓜放在花盆旁边？
我：风太大了，我想用南瓜把花盆挡住，可它还是被吹倒了。
她：那我们什么时候刻南瓜？
我：再过几天吧，刻早了南瓜放外面容易坏。
她：我要刻一个scary（吓人）的可以吗？
我：可以。
对了，这时节非做不可的事情还有刻南瓜。刚有了小姑娘前两年我偷懒没刻南瓜，那时候她也不会提要求，就蒙混过关了。第三个万圣节混不过去了，她爹我生平第一次刻了一个大南瓜。跟街上多数人家的南瓜一样，线条简洁，两个大眼睛一个大鼻孔，加上一张咧开来使劲笑的大嘴露出两颗尖牙，半小时交卷。去年小姑娘迷上了迪斯尼的《冰雪奇缘》，天天唱着"Let It Go"。于是头脑一热，我们买了一套《冰雪奇缘》主题的南瓜雕刻工具，刻了一个艾莎公主形象的南瓜灯，虽说效果不错，可花了我整一下午的时间。
今年小姑娘主意大了，刚进十月就开始叨叨她要一个什么样的南瓜灯。
她：爸爸我想要刻一个蝴蝶的南瓜。
我：你不是说要scary的吗？
她：我要一个scary的蝴蝶。
我：蝴蝶怎么会scary？
她做了个鬼脸：就像这样。
过了两天又改了主意。
她：爸爸我想要刻一个witch（女巫）在我的南瓜上。
我：你那天不是说要蝴蝶吗？
她：可是蝴蝶不吓人，我想要一个吓人的。
为这事隔三差五地我们就得进行一番讨论。有了去年线条繁琐工艺复杂的艾莎垫底，今年我胆子也壮了，干脆，一下子搞了两个南瓜备着。
终于到了万圣节前最后一个周末，南瓜刻起来！星期五一回家，我拿出四张图样让小姑娘选两个。
她：啊，为什么会有Peppa Pig（小猪佩奇）？
我：这个很可爱啊，我们可以刻。
她：啊，不要不要，这个一点都不吓人。
翻过一页，看到了鬼脸。
我：这个吓人吗？
她：这个也不吓人，这个silly（傻）。
我：这个怎么样？
她：我要这个witch。
看到蝴蝶显然有点喜出望外。
她：这儿为什么有个蝴蝶？
我：你喜欢这个吗？
她：嗯。
小姑娘拿起图样扭头就跑。没几分钟，兴冲冲地拿了印着蝴蝶的那张回来给她妈妈看。
她：妈妈你看。
妻：这是你自己写的？
她：嗯。
妻：让我看看。The most beautiful butterfly。哇，你太棒了！这全是你自己拼出来的，妈妈能认出来。
她：是我自己写的。
我过来一看，她妈妈已经在她写的两行字下面写上了正确的拼写。小姑娘学习识字读书已经有大半年了，发音规则清晰的单词基本上能够自己读出来，不过目前基本还局限于一个或两个音节的单词。至于写，大部分还是描红和抄写，以字母和单词为主，学校里刚刚才开始练习写句子。没想到小姑娘一激动自己就写出了一个四个单词的短句，而且包括了beautiful和butterfly两个很长的单词——虽然这两个单词都拼错了，但至少基本音节都有了。小姑娘写字还有个特点，纸上随便找个地方就开始写，一行写完地方不够了就换行再写，也不管是不是把一个单词拆成两半。今天是从纸的最下面开始写的，换行也没了地方，于是换到了上面一行，就成了"For botterfly The most bood"——不是自家孩子，谁能认出来？
虽然对这只蝴蝶的喜爱溢于言表，小姑娘嘴里却还坚持要刻两个吓人的图样——把小猪和蝴蝶推到了一旁，只要鬼脸和女巫。
真到了要刻南瓜的时候，小姑娘又变卦了。拿着去年《冰雪奇缘》主题工具包里剩下的Olaf（雪宝）的图样爱不释手。
我：你不是要刻吓人的吗？Olaf一点都不吓人。
她：可是我喜欢。
我：我们能不能换个别的，这个Olaf线条太细了，好难刻。
她：我想要这个。
我：好吧。另外一个我们刻哪个？
她：蝴蝶。
我：可是蝴蝶那张纸下面你写上字了。你自己写的，写得很好，你带去学校给老师看看吧。
她：不要，我喜欢刻这个。
她妈妈也纳闷：下面这句话你写得那么好，你不带去给老师看吗？刻了南瓜纸就破了。
她：不想要。
妻：为什么呢？
她：因为我写错了。
妻：没关系的呀，你已经很棒了，可以自己写一个句子出来。你写得很好呀。
我：Beautiful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写的字。
妻：是啊，妈妈小时候学了很久才记住的。
我：我觉得我现在有时候还会写错。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可是你看，我现在就会了，我比你们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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