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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回 生还
蜀州城大牢之中,灯光昏暗,张牢头抬头看了看来人,那人长得是横眉竖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赶紧换了一副笑脸:“哟,这不是王大爷嘛!怎么敢劳动您的大架,有什么话,给兄弟稍个口信不就成了,还让您大老远的来这地方,小的真是对不住的紧呐!”
那人没好气的骂道:“他娘的,还不是你们兵户许大人,那架子可大了,找着咱们万花楼里被拐跑的一个姑娘,张口就要两千两银子,不然就以通匪论处,怎的?我万花楼的姑娘东通通,西通通,这全身上下哪处没被男人摸过?被个习武的汉子睡了就叫通匪,那这满天下不都是乱匪的娘们啦!他娘的,老子都没睡过的雏,你们就给伺候到这大牢里来了,是不是要让大爷的刀开开光啊?”
说话的这人正是万花楼里的打手头目王天魁,这恶汉一个时辰前还在柳巷的窑子里头晃荡,后来万花楼的一个小厮来寻他,直把他唤了回去见那玉如是,玉如是便吩咐他来东城牢里赎人,这要赎的自然是那从鹤鸣山上绑下来的真儿了,王天魁这恶汉方才还没在窑姐的身上耍够,被压了一肚子的火,这找着了一个张牢头,正好拿这软蛋出气。
张牢头听了这恶汉叫骂,又是低头又是告罪的,好不容易把这凶神给伺候舒服了,才低声说道:“王大爷,海棠小姐在咱们这儿,兄弟可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早就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我这就唤人带来。”
王天魁瞟了他一眼,又骂了一句:“快去!快去!要是慢了,老子踹死你!”
张牢头听了,赶紧吩咐了身边的衙役,不到一炷香,就把真儿给带了出来,王天魁见来了人了,便赶紧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姑娘一身的白衣被绳索绑的有些皱了,又染了斑斑血迹,王天魁张口就对牢头骂道:“他娘的,要是让咱们姑娘少了一根汗毛,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牢头哪敢应声,赶紧把这男女二人给引了出去。
出了大牢,真儿还是一副呆滞的神情,直叫那王天魁看了没趣,二话不说,使唤了门口的两个小厮给扶了回去。
到了万花楼,真儿又被扶进了醉心阁,那玉如是早已端坐在茶案边上,看着兀自站着的真儿,笑了笑,没好气的说道:“我道是你翅膀硬了,要跟那俊俏公子哥跑了,如今你还回来作什么?”
真儿不敢答话,那玉如是又说:“妈妈也不是硬要说你的不是,你看这些年,我锦衣玉食的,哪样少了你的,如今你不知恩报答,还要与那些鹤鸣山的贼寇私通,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真儿呆呆的喃喃自语:“我......想死......”
玉如是一听就来气了:“你想死,我还想死呢!你也不看看,用了多少银子才把你给赎回来,我把话撂这了,你不把银子还上,还要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老娘就让你这变成活春宫!让那些个爷爷叔叔们好好伺候你,伺候的你死去活来,想死都死不了!”
真儿心里一阵难过,一串泪珠滚落下来,那玉如是方才也是气话,看这醉心阁的台柱都哭了,赶紧又柔声安慰道:“也不是非要逼你,妈妈这不也是护着你么?只要你知心知肺的,安安心心的好好弹你的琵琶,醉心阁就还是你海棠的温柔乡!”
真儿点了点头,玉如是才有了一丝笑意:“这就对了,哭什么呢,哭坏了多难看啊。”这老鸨赶紧取了一方丝帕给真儿拭去泪水,又吩咐了梅儿取了檀香热水,伺候她沐浴后去睡了。
梦里,真儿噩梦不断,夜里惊醒了好几回,醒来时看到那罗烟暖帐外四下无人,又取了那怀里的玉指环,那指环在她眼前不断的闪着柔和的白光,她喃喃自语道:“阿奴哥,我已是你的妻子了,可你为何要弃我而去呢?难道那铜镜就如此重要吗?重的胜过我们的誓言吗?”
“如今你已经去了,只留下我孤苦一人,如何还能强颜欢笑、苟活于世呢?”真儿满脸的泪花,把心一横,一把就抓住了枕头边的一个金钗,正欲自尽之时,那玉指环突然爆射出更为强烈的光芒,把真儿闪的睁不开眼,待到光芒散去,真儿睁眼一看,吓得是魂儿都要飞了。
那萝帐之外,现出个魁梧的身形来,又黑又壮的,缓缓朝她走来,直把这姑娘吓得是心惊肉跳。
真儿赶紧把锦被一拉,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耳朵,心里直叫唤:“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莫要害怕,我是你的故人!”那萝帐之外传来了一声,这人嗓子虽有些粗豪,却甚是温和。
那人一拂袖袍,真儿身上裹着的锦被竟被扯了开,真儿吓的赶紧翻身乱抓,就在这一刻,她楞住了,那帐外之人一身红黑相间的绣袍,赤发虬须,正在朝着她笑,如若旁人看了,定是吓得魂飞魄散,可这真儿看了那人,却道了一句:“原来是你!”
那人又笑了,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我!”
真儿苦笑道:“是菩萨爷爷叫你来找我的吗?”
“是,地藏王唤我前来,不过来不是找你。”那人停顿了一下,又柔声说道:“而是来救你!”
真儿听了这话,更是苦笑连连:“在那鹤鸣山上,为何不救阿奴哥哥!如今却要来救我!?”
那人一听这个,大笑起来,笑完后才正声说道:“不要说我去救他,就是让他看了,他也会吓个半死,你以为我堂堂地府巡检使钟馗,只是用来救人的吗?”
“不要忘了,没有喝下孟婆汤的,是你。”那钟馗一字一字的说道。
真儿听了这话才明白个所以然来,原来自己未曾喝下孟婆汤,记得前生一切,连那地狱里的经历也记得明明白白,像这钟馗于半夜现身,比那黑白无常都更厉害的杀神,自己见了也不会惊吓,若是旁人看了,不要说是看了,就是听了,估计半条命都给吓没了。
真儿心下释然,决然说道:“我心已决,定要随我阿奴哥哥共赴黄泉,你要栏我,也是拦不住的!”
“我决不拦你!”钟馗笑道:“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真儿急忙问道。
钟馗缓缓说道:“你那阿奴哥哥没死!”
“不要骗我!”真儿大声争辩:“我亲眼看到他跌落万丈深渊!”
“我用得着骗你吗?”钟馗又笑道:“地府里的生死簿里明明白白的,我骗你作甚?”
真儿深思了好一会儿,想明白了,一下子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阿奴哥哥真的还活着?”
“至少没有死!”钟馗点头应道。
听了这话,真儿真是欣喜若狂,她只道阿奴身亡,如今得来的这个消息,的确是千真万确的,地府神将的话,唤作今世的说法,那就是外交部的严正声明啊,绝不可能是假的!
真儿又在心里嘀咕了好一阵子,才犹豫着问道:“那......我阿奴哥哥......是前世的阿实吗?”
钟馗看了看她,丢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这话又像外交部的那句“无可奉告”一样,非常管用,也是非常没用的一句废话。
真儿还想再问,那钟馗摇了摇手道:“不要再问,我话已传到,差事已了,这就去了。”说罢,他一拂袖袍,青光一闪,了无踪迹。
真儿愣了半响,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她一把倒在床上,怀里抱着那枕头,就像是一个第一次等候圣诞老人的小女孩一样,在幸福的夜晚,得了这样幸福的礼物,甜蜜又欢喜,这一夜做的自然是美梦了。
到了第二日,小婢梅儿来伺候真儿起身,梳妆之时看到她脸含笑意,温柔可人的样子,真给吓了一大跳,赶紧问道:“海棠姐姐,你没事吧?”说罢,赶紧去摸她的额头,这小婢还以为自家姑娘脑袋被烧坏了呢。
真儿赶紧分说道:“我没事,我好着呢!”
梅儿直摇头道:“那昨日你跟丢了魂儿似的,我还以为你被前几日的杀戮给吓傻了呢!”
真儿笑着把梅儿拉在床边坐了,取了那支枕边的金钗给她,那梅儿直推说不要,真儿又强塞了过去,那小婢这才收了。真儿见礼物凑效,便柔声说道:“梅儿,我的好梅儿,如今我好好的,我们姐妹二人更要努力挣钱,好早日脱了这奴籍!这万花楼下的客人,你给我多多招呼几个,我还有好多曲子弹唱,定会让他们流连忘返。”
梅儿一听这话,也笑了:“海棠姐姐,莫要说是下去招呼几个客人,那前几日赶着听你曲子的都还在玉妈妈那儿候着呢,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那还等什么呢!晚了客人不尽兴的,少了赏钱可是不好的。”真儿甜甜的笑道:“赶紧开张吧!"
梅儿听了便赶紧领命去了。
这一日真儿好生快活,上午便接了好几个客人,都是蜀州的豪客,真儿使出混身解数,弹唱了前些日子新学的好几个曲子,让客人们慕名而来,尽兴而归,一下子就赏了二百多两的银子,到了午间,玉如是也来看她,见这真儿有说有笑,只道这小娘子开了窍了,摇钱树要生根发芽了,便一同用了午饭,席间又听梅儿说今日恩客赏了不少银钱,那老鸨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来。
到了晚上,在小憩一会儿之后,真儿又赶梅儿去下面候客,不一会儿梅儿便回来了,只说是一个京城里大富大贵的官人慕名而来,只要醉心阁主人伺候,一出手便是两锭金元宝,真个是豪爽。真儿听了心中更喜,便到屏风之后候着,一柱香的工夫,那阁楼门口传来了一阵大笑:“玉老板,今日可是让我见着了,都说这万花楼里醉心阁主人才貌双全,弹的一手好琵琶,其曲子忽而悠柔娴静,忽而铿锵玄奇,如天籁之声,可不要让我扫兴呐!”正是一个年长的男子的声音。
“杨大人,您老大驾光临,奴家怎敢戏言,今日小女海棠正是思君念君,一心要寻那风流名士,奏那高山流水,唱一曲春花秋夜,好好醉一场天上人间呐!”这声音竟然是玉如是的,真儿只道平日里玉妈妈只在前厅候客,除了蜀州府君、京城富贵,极少亲自领了过来,如今又是这般,来的客人定然是极为重要的贵客!这小姑娘心中淡然,静静的含笑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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