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
母亲生我的时候,父亲仍旧在镐京,他是王室的采风之官,整日东西奔走,从不消停。
待到母亲生出我之后三日,父亲才从远方赶到家中,听母亲说,父亲归来的那日,恰巧降霜,是一个极冷的早晨。
父亲推进门,手中仍旧捧着一卷竹木简牍,他将那记录他在秦地采风所获至宝放在母亲榻前,笑着抱起我,欢喜极了。
母亲将竹简打开,品着父亲采来的作品,不经意间便读了出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母亲读罢,对父亲说:“这次采风之作,果然清新如饴,美妙至极。”
父亲笑道:“知你霜降临盆,故而奔走无方,终于在镐京西处采得这篇绝美佳作,权当送与你我初生小女作为礼物吧。今日霜降,我早起归家,路上草芽带水晨花有霜,正如这采风所得佳作一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不如这孩子乳名便叫小露儿吧?”
母亲微笑点头,允了。
我闫家世代为周王做采风之官,父亲自然风雅非凡,平日生活非风即月;母亲恰巧也是才名远播才女,通音律晓书画,家中庭院墨香厚积。
母亲的先祖,是国中上卿壁绘的贤才,周王烽火诸侯后,时代变迁,风云乍变,几代浮沉,母亲的祖辈便落脚在了如今这里,在这里一歇一停,百年桑田。
幼时的父母,是极好的玩伴,两小互无猜,郎驾竹马来。
后来,齐国吕小白乱世兴兵,将整个中原腹地搅个天翻地覆,乱世里谁还许你四处采风享乐,父亲服了兵役,家道自然开始没落。
待许多年后,二人重逢,妙龄已过。但二人却依旧善谈风月。
母亲在案几上铺下一张丝布绢子,又放来丹青浓墨,做了一副倦鸟归图,在绢子下方留白,让父亲题词。父亲用这多年执枪拽戟的手,提起狼毫,却如何也不忍下笔。父亲哭了,落下泪来,母亲用手绢去擦父亲的脸。
一幅画两幅画三幅画,一副留白,二副题诗,三幅题诗,家道中落的父亲,一共看过母亲三回,写了两首诗。
三幅画后,父亲与母亲便永远结合了一起了。
婚后不久,吕小白称霸中原,四夷臣服,又多了一份世道安宁,父亲便又重新做了采风之官。
再不知多久,母亲便生下了我,一枚乳名小露儿,以诗画为生的女子。
2
那年,我二八年龄时,家庭却分崩离析。
父亲老了,多了许多沧桑,但岁月让父亲的沧桑里藏着刀剑一样的挺拔。
挺拔儒雅的父亲,身边总是跟着一位妩媚优雅的女子。我常藏匿在弄堂一角,窥伺着这个妩媚的女子,她总是委身在父亲宽大的深衣内,亦或者独自着父亲的深衣坐在那湘妃竹椅上深思着发呆。
终于,那日,我允许我做一回女汉子。
我敲开她那蓬开丝绸帘子的门,开门的自然是她,她脸上写满了欢喜,或者她以为父亲离去后又折返归来,见了我,脸上的欢喜变成了慵懒。
我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当然,她是一个精致异常的女人。屋中铜鼎燃着檀香,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那是母亲房中最常用的东西。
在她面前,我这个微胖且稍显自卑的女孩,像一个战场上的遗孤。
女人望着我,突然说道:“你是,你便是小露儿么?与你父亲果然好生相像。”
女人敞开了门,侧身让我进去。
这是一个别致的小屋,铜鼎檀香丝绸帐幔,墙上挂着几幅画,落款却不是父亲是谁。
那边案几上,必然也放着浓墨丹青朱砂红粉,我便向那案几走去。
女人见我似乎心动,便道:“你父母性情儒雅,你自然也是才情四溢,不如在我这案几上做幅画么?”
我冷冷回话:“心情愤慨时我从不执笔。”
女人身形一顿,似乎晓得我此刻的心情。
片刻,她便恢复如初,好像处女般的安静,那案几上铜鼎仍旧放着曼曼青烟,她从笔架中摘下一支,拖着腮帮,思量少许,便在那绢子上落笔了。
“期盼湖中留月影,人间哪得返生香。”
我本无意动粗,但看她写诗,便觉得愤恨,她诗中明显写着是此生不离不弃,来世还做情人。
我开始告诉她我的来意,并且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而她自始至终保持着微笑且慵懒的姿态,像画中出浴的美人,我说了不知多少话了,她总是微笑说:“小露儿,你还小,你不懂。”
我此刻才知道,在她慵懒的微笑前,我主动的来袭,仿佛遭遇前所未有的溃败。
我狼狈不堪,抓住一方青石镇纸,便砸过去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躲闪,我只看见她依旧微笑的脸上,鲜血淋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