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愧疚感,就像女儿一样一天天见长,无数个夜里我总能梦见疯娘衣衫褴褛地向我走来。梦见那两间摇摇欲坠的土屋,那扇吱扭作响的马上就要散了架子的木门,我还梦见疯娘那双好看的,含着哀怨的大眼睛,更有乡亲们的那指指点点。
忘恩负义,白眼狼。
我常常被这些骂声惊醒,有时自己还大声的辩解,我不是!那喊声,常常吓得熟睡中的女儿哇哇大哭。
女儿生日那天,我突然决定,回家!回到捡我,养我的那个破家。去看望疯娘,把我养大的亲娘。
我算好了,下火车的时间在傍晚。然后我们又打出租车,直奔我梦里不知回了多少次的小村。
当出租车进入小村时,我不禁愣住了。
昔日泥泞的土路变成了笔直的溜光的水泥路,路边两排路灯就像敬业的哨兵一样尽职尽责。雪白的灯光把小村笼罩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里。村口的咋老榆树不见了?原来的空地变成了一片宽阔的广场。四周也是耀眼的灯光,灯下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一对老夫妻正坐在跷跷板上,一脸幸福的微笑。跑步机,单双杠上都有人在玩耍,人群中,时而爆发出阵阵喝彩声。还有一群老人,在缓缓的乐声中,慢慢的扭动着腰肢。我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又摇了摇头,才无奈的跟司机说。
师傅呀,你走错啦。
司机一脚刹车,头也没回的说出了小村的名字。
对呀,可这才仅仅几年,咋就变成了这样呢?
走吧,走吧。
司机按照我的指点,终于把车停下了。
我让爱人和孩子在车里等我,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当年的家了,只能凭记忆在似曾相识的柳树旁传来传去。
广场上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回家了。这时,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我急忙躲到树后,疯娘,疯娘!
我的心砰砰的狂跳,好想冲上去抱抱她,再大声的喊,娘!
疯娘并没有看到我,径直拐进了小院。我伸长脖子看着那个亲切又熟悉的身影进院,开门关门后,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又轻手轻脚的走进小院。这是一间大概有60平米的新房,天蓝色的彩钢瓦,雪白的墙面,透过宽敞明亮的塑钢玻璃窗,我傻傻地看着疯娘脱鞋上炕,又从靠墙的印着荷花图案的柜子里掏出崭新的被褥铺好,然后又解开她身上至少也有八成新的衣裤。看她的神情,并不像个有病的人,更不像一个被遗弃了的,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
我又悄悄地走到另外一间屋的窗外,里面是厨房,倒也算干净。碗柜,自来水儿,米面油,一应俱全,所有的摆设绝不次于我那个租来的小楼。我足足奋斗了五年,也不过如此吧?可她一个孤寡的,又有严重疾病的老人却过的如此安逸,富足,是谁?到底是谁替我养了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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